第九章

你×赵兰

如果说除了奶奶，季寰是对你影响最深的人，那么其次就是赵兰。

你跟赵兰第一次正式接触是在一次专业课小组作业中，你、赵兰和许丽娜被分到了同一组。你们需要共同完成一篇给定的长文献的翻译，小组长赵兰将文献分为三部分，为了保证文献的连贯性，这三个部分的篇幅并不是绝对等同的，有的多、有的少。你们在微信群组里商量通过掷骰子的方式，点数大的优先选择自己的部分，你不幸是点数最小的一个，于是另外两人选完以后，留下了最长的部分给你。但你也不太在意这一点，对你来说，做得多、锻炼的机会也多。到了ddl的前一天，赵兰提出把各自做好的翻译发到群里，大家一起看看有什么需要统一或者改进的地方。你和赵兰都发到了群里，赵兰使劲@许丽娜，她始终没有回复。你想了想，还是私信赵兰：丽娜出去玩了，所以可能没看到手机。赵兰表示：ok。晚上，你正在图书馆整理课堂笔记，群消息突然亮了，许丽娜表示她最近太忙，一直没空做作业，现在也有事情走不开，希望你们可以帮帮忙。毕竟这是小组作业，没有她的部分，你们俩也交不了差。赵兰说话直，一点都不惯着许丽娜，直接在群里开怼：你sb吧，这作业留了四天了，你早干嘛去了，还指望我们给你写。你自己不交就不交，我会跟老师说是你没做，你等着挂科吧。你在群里潜水，不敢说话，但从许丽娜说自己没空开始，你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许丽娜一个电话打过来，你匆忙跑到楼梯间去接，她先是跟你激情吐槽了赵兰，觉得她不近人情又说话难听，然后又软磨硬泡、撒娇耍赖地要你帮她做。你其实很不想帮忙，但你们是室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都可以想象自己一旦拒绝，许丽娜吐槽赵兰的话会加倍地送给你，你以后在寝室的处境只会更糟糕。所以，你最终还是答应了。许丽娜很快洋洋得意地在群里反击：你不帮忙有人帮忙，可惜了，我挂不了科咯~赵兰在群里@你，她满头问号，问你为什么帮许丽娜做作业，你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打圆场说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而且丽娜确实没空，虽然这话你自己都不信。赵兰被你无语死了，骂了句有病就退群了。最终你熬夜帮许丽娜做作业，四点多才睡，你硬着头皮在微信把你和许丽娜的部分发给了小组长赵兰。赵兰早上醒了之后，看你消息时间是四点，更觉得你有病，她心里窝火，回都没回你。最终，你们的作业因为前后语言风格不太一致，有些地方的翻译有出入没有取得很高的成绩，许丽娜还对你颇有怨言。

你以为赵兰对你的印象已经坏透了，你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在谣言事件发生后，她是唯一跑来问你的人。你听从了季寰的建议，邀请赵兰跟你一起出去吃饭，你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赵兰答应了。她说XXX披萨新店开业打七折，她正好想去，于是你们一起吃了披萨。你鼓起勇气诚恳地向她表达了感谢，感谢她愿意告诉你那件事、感谢她愿意来问你，同时你为之前小组作业的事情道歉，站在赵兰的立场，确实会觉得许丽娜很过分、助纣为虐的自己也很过分。你的态度过于真挚，搞得赵兰很不好意思。其实她也不了解你，只是感觉你不像李小惠说的那样。她对你的印象就是很文静，她每次见到你，你都是一个人，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明明长得很漂亮，但让人感觉存在感很低。有一次她看见你给学校的流浪猫喂水，你把矿泉水瓶的底儿剪了下来，在里面倒了水，放到小猫跟前。你既没有趁机撸猫，也没有拿着手机一顿狂拍，只是安静地蹲在和小猫有一定距离的位置看它喝水。赵兰当时就觉得，你应该不是坏人。后来发生了小组作业的事情，她觉得你大概是个烂好人。你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就这样冰释前嫌了，这简直像做梦一样。赵兰问了你很多你跟室友的事情，期间还聊到你的家庭，你很真诚，并没有遮掩什么。现在的你，也不再会仅仅只是提起家人就忍不住哭了，你聊起你的父母，语气很平静，只在提到奶奶的时候，有些许感伤。一顿饭下来赵兰算是有点认识你了，她性格直爽，虽然她觉得你活得太憋屈，但你善良、软弱又不失坚韧的性格还是让她狠狠怜爱了。于是赵兰向你递出了友谊的橄榄枝。终于，你也有了梦寐以求的下课一起手挽手上厕所、在食堂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出去玩的人。

你无比珍视这段友谊，你吃到好吃的食物、看到赵兰感兴趣的东西都会立刻想到她，赵兰分享给你的东西你都会认真看并且点评。就冲你吃安利这一点，赵兰就要爱死了。她越跟你相处越发现你们俩其实很合拍，她说话直来直去、大大咧咧，而你却温柔细腻，你总是愿意包容她、关心她、发现她的优点。她看不惯你有时候小心翼翼的窝囊样子，直言不讳地指出来，你也不会嫌她多管闲事、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反而能明白她的好心、真心听取她很多建议。赵兰有时候觉得你太好了，比如她有一次没带伞被困在行政楼，你自发冒着大雨去接她，她当时感动得要命，觉得你简直就是天使。当时赵兰还揽着你的胳膊感慨：“你要是男的，我一定嫁给你！”你听到以后哑然失笑。跟赵兰的相处中，你总忍不住想，人跟人的差别真的很大。其实你这些帮助、照顾别人的举动，你对你室友做得更多，但是她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没有。你清理了一次厕所，所有人就默认你要负责清理四年；你帮她们带一次饭，她们就默认你要一直无条件地替她们跑腿。你的善良在不善良的人眼里，是软弱、好欺负的表现，但在赵兰这里，她会用真心回报你的真心。想到这里，仿佛多年的心结终于被打开，你不禁眼眶有些湿润，也许，你一直都很好，你只是没遇到很好的人。

你从赵兰身上学到了很多，她自信的、洒脱的人生态度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你。除了某些起不来的早八，赵兰几乎每天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美的追求。她说，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余生中最年轻的一天，不好好打扮自己就是在辜负自己的青春。你受到赵兰的鼓舞，也不再害怕穿漂亮衣服，她还手把手地教你化妆和穿搭。你每次尝试打扮自己，都能收到赵兰的盛赞，她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夸夸群，你每次都被她夸得面红耳赤。但你确实在赵兰日复一日的夸赞中逐渐摆脱了美丽羞耻症，即使你因为美丽而备受他人瞩目，你也不再觉得如芒在背，那些被造黄谣的惨痛经历好像渐渐离你远去了。

赵兰对你的影响还远不止如此。你眼中的赵兰是闪闪发光的，她会自豪地告诉你她以后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翻译工作者，就是在那些大型国际会议中担任同声传译工作的人，她的偶像就是一位该领域的杰出前辈。你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惊讶地张大了嘴，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赵兰好了不起，她竟然有这么远大的梦想并且如此坚定。她说出这番话时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的光芒让你忍不住向往。梦想，你也第一次开始考虑自己的梦想。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你从小到大努力学习都是因为奶奶供你读书很不容易，如果你不努力就对不起奶奶，你只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学习。你选择英语专业也仅仅是因为，你没有家长为你分析哪个专业好就业、哪个专业前景更好，面对五花八门的专业，你路径依赖般地选择了自己一直比较擅长的英语，你想着未来可以找个学校当英语老师，你的一生也就这样安排好了。但现在你开始想，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吗，你真的想当英语老师吗？其实，你好像对英语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不，应该说，你甚至没有什么有兴趣的事情。从小到大，你只是按部就班地读书、长大，你一无所有，所以什么都不敢奢求，只本本分分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大人要求你做的事。也许，你应该改变了，从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开始。

在赵兰的帮助下，你很快就找到了一件，那就是跳舞。赵兰五月份垂直入坑了一个新回归的女团，她一时兴起想去学女团舞，于是找了一个学校附近的舞蹈教室。她鼓动你和她一起报名，你有点退缩。晚上回去，你告诉了季寰，季寰挑了挑眉，随即表达了自己支持的态度，他还玩味地笑着要你学成后表演给他看。在季寰和赵兰的鼓励下，你还是去了。从小到大班里和学校需要表演节目，没有任何才艺的你都只能坐在台下当观众、默默鼓掌，看到其他女生在舞台上跳舞时青春洋溢的身影，你内心说不出的羡慕。但你不敢奢求，培养爱好和特长这种事，是需要金钱支持的，你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跟爱好没有关系，你只能好好学习。但现在，你想迈出这一步。

赵兰有舞蹈基础，只是很久没跳过了，不过要捡起来也没那么困难。但你是真正的零基础，你一开始学的时候相当放不开，你畏畏缩缩惯了，现在要你把身体舒展开，展现那些张扬自信的、或可爱或性感的姿态，简直是在为难你，你内心充满了羞涩和不安。但看到舞蹈教室的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大家都专注于如何让自己跳得更好，这种氛围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你的羞耻感。不过你很快就遇到了新问题，你的动作僵硬、四肢不协调，而且你学得也很慢，总是跟不上其他人，你的反应略显迟钝，跳完一个动作要反应半天才能衔接下一个动作。你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跳舞，赵兰拍拍你的肩膀说：“哎呀，初学者都是这样的，这很正常。”舞蹈老师对你也很有耐心，他们在你取得进步的时候毫不吝啬对你的夸奖。你只是一个需要鼓励的人，得到了鼓励，你就收获了勇气。于是你更加努力，别人休息的时间也在练，没事的时候就会对比舞蹈教学视频和你的直拍去发现自己的问题，并且在下一次练舞的时候请教老师，而后尽力改正。不知不觉中，你竟已坚持了两个多月，现在的你已经可以流畅地跳完一支舞了。但你收获的远不仅仅是一支舞，长时间的舞蹈练习不仅帮助你更好的塑形，让你的体态更加曼妙动人，更重要的是，它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间增强了你的自信心。舞蹈这门艺术，从内心深处滋养了你，让你的气质愈发从容不迫，与人交往时也更加自然大方。现在的你，已经和半年前第一次遇到季寰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