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于“宇宙迁移理论”的核心推导,早已被国际航天署列为“末日预案”参考。三年前“恒星膨胀预警”发布时,我的论文《空间褶皱与跨星系迁移可能性》,就被译成27国语言,藏在各国“火种计划”的数据库里—— 这也是“国际航空”找我写太空文章的隐情。
十二月七日下午两点,正数暑假,炽热的阳光透过布满沙尘的大气层,勉强洒在大地上。我的儿子彭金司百无聊赖地玩着电脑游戏,他已经十五岁,是我在这末日世界里唯一的亲人。前天,我接到“国际航空”的邀请,要写一篇有关太空的文章,我深知此事干系重大,随即奋笔疾书,耗费三个小时,完成了七千字的论述,字里行间满是对人类未来与宇宙奥秘的思索。
临走前,我走到彭金司身旁,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金司,等我回家。” 随后便急忙穿上防炎装出了门。此时的马路上早已荒废,漫天的黄沙像是末日的帷幕,蒙住了我的双眼。头顶的太阳如同一只巨大的火炉,炙烤着这片荒芜之地,天空异常闪亮,好似一颗膨胀数倍的太白星,霸道地挂在我的面前,宣告着它对这颗星球的统治。
驱车许久,我终于找到目的地,那是隐匿在一片废墟里的建筑,与横梁断筑巧妙地融为一体,若不是知晓方位,很难发现。下午六点,我来到国际地下室,这里低于地平面五百米,土地的触感在此消失,阳光也销声匿迹,天然水分几乎不见踪影,人造水成为了这里的主要水源,而这种人造水,成分不过是氢元素和氧元素的简单组合。
在国际会议室外,一位神秘且身形高大的男人接待了我。
“嘿,是哪位?”他拖着粗糙的长音询问,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哦,我是彭埠森,您好先生!”我赶忙回答。
他的声音瞬间清晰许多,兴奋又礼貌地说道:“您好先生!我叫做额勒莫・斯科特,您称呼我科尔特便可!” 科尔特留着及肩长发,半弧状的胡须掩住嘴唇,一双蓝色的眼睛藏着深邃的忧郁,全框眼镜衬得他格外博学,仿佛知晓宇宙间诸多不为人知的奥秘。
“您好!科尔特先生!”我热情地凑上去跟他握手。尽管他看起来很年轻,但身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气质和教养,让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我向他出示联合国的邀请信,收起后问道:“那么科尔特先生,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呢?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候吗?” 科尔特推开门示意我进去,随后抽出一把椅子,指了上去:“彭先生,请坐在这里,请您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
稍等良久,终于在晚上九点,国际工作的领导人到了,这之中我只清晰记得美国人加福尼・帕克,中国人李光堂,俄罗斯人罗布尼克斯基。他们热情地招待我,我也同样热情地回礼,尽管身处末日,这份人与人之间的礼貌与尊重,仍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
总理加福尼・帕克邀请我入座,随后便询问:“彭先生,我们早就跟您说过,要求您写一篇关于‘人类的太空旅程’的文章,请问您完成了吗?”
“当然,总理,”我自豪地回答,“这篇文章我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写了长达三个小时!”
“哦!十分感谢!”加福尼・帕克站起身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当他坐下时,李光堂看着我说道:“彭埠森先生,对于您的文章,我们还未得知其内容,您不妨讲一讲您的文章。” 我毫不犹豫地欣然接受,随后掏出我的文本:
“在人类的认知中,宇宙一直都是无边无际、神秘莫测的形象,人类曾满怀热忱地积极探索宇宙。然而在2098年末,由于地球资源的过度消耗以及环境的恶化,整个地球便彻底停止了对于宇宙的探索和任何关于太空的实验,但在当时,人类只是刚刚迈出探索宇宙的一小步,那无数的奥秘还未来得及触碰……”
加福尼・帕克十分赞同我的观点,给予我的作品一个很高又综合的评价,我心中满是欣喜,可在这之后,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发言,仿佛空气都被这沉重的沉默所凝固。
“彭先生,我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罗布尼克斯基突然前倾身体,指节叩击桌面,声音刺破这寂静的氛围。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我抬头望向他,只见他蓝眼睛里燃着逼人的光,像是要把我看穿:“我们邀请您加入一项关乎全人类生命的任务!您敢不敢接?”
“当然可以!您请说。” 我虽心中疑惑,但仍坚定回应。
“我们想请您驾驶特制飞船,去四万光年外找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五年期限,您只需传回坐标并调查星球,全人类就能开启迁徙,延续文明的火种!” 罗布尼克斯基紧盯着我,喉结滚动,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闻后愣在了原地,思绪瞬间乱成麻,最后死死咬住牙:“先生,我还有孩子呢…” 想到彭金司,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加福尼・帕克往前凑了凑,眼神中满是恳切:“先生,您的孩子是您的牵挂,但不能代表全人类!您不去,您儿子也会在太阳膨胀的末日里丧生!去了,只是暂时分离,只要人类活下来,你们才有重逢的可能 —— 这是全人类的生死局,不是您儿子的性命所能抗衡的!”
我猛地拍桌站起,情绪激动:“但我不是专业的宇航员!我只是个研究理论的航空教授,连专业训练都没受过!怎么开飞船去外太空?!” 话音刚落,妻子的身影涌入脑海,我的妻子死于一场航天事故,在那场航天任务出发之前,她攥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地说:“别让金司重走我的路” ,喉头像是卡了一块烧红的铁,“我连…家人都保护不好…” 后半句被硬生生咽进沉默,痛苦在胸腔里翻涌。
会议室瞬间凝固,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李光堂无奈地盯着地板,最后还是科尔特开口:“现有科学家、宇航员,要么在末日的灾难中逝去,要么是只会死啃书本的呆子 —— 您拿过两块诺贝尔奖,对‘空间褶皱’理论有着深刻的理解,是唯一能驾驭‘曲率引擎’的人!这场关乎人类存亡的赌局,您是全人类最后的牌!”
我仍咬着牙摇头,内心的挣扎让我无法轻易做出决定,余光瞥见李光堂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能感受到他的焦急与无奈。
“先生,我们尊重您的选择。” 李光堂深吸口气,缓缓说道,“能否再写一篇《空间原理》?把您对维度、宇宙态的猜想补上 —— 就算… 就算任务不成,也算给人类留个希望的火种,让后人知晓,我们曾努力过。”
我沉默着点头,内心满是沉重,推开门离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晚上十一点半,我正漫无目的地在车上发呆,电视里突然传出CCTV - 1主播带着颤音的声音:“受太阳膨胀引力扰动,全球地质活动进入活跃期—— 刚刚,东经120度、北纬30度区域发生9.8级特大地震……” 我脑袋嗡地炸开,我家小镇,正卡在这个坐标里!
火急火燎驱车回家,一路上,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赶到时,眼前只剩一片扭曲的钢筋水泥,像是被恶魔肆虐过的战场。我疯了似的冲进去,警员拦都拦不住,当看到担架上彭金司毫无生气的脸,泪水瞬间涌出,把整个世界泡成模糊的海,那一刻,仿佛我的灵魂都被抽走了。
次日清晨,我把金司葬在相念树旁 —— 那是妻子在世时栽的树,以前金司总绕着树跑,欢快的笑声还仿佛在耳边回荡,可现在,孩子永远睡在了树下。我砍断树干时,汁液溅在碑上,像极了金司小时候闹脾气掉的眼泪,每一滴都砸在我的心上,疼痛难忍。
处理完后事,《空间原理》的手稿摊在桌上,可笔尖悬在半空,怎么都落不下去。伤心像块浸满水的布,沉甸甸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更可怕的是,越深入思考空间维度,越发现人类认知的渺小与无知:
“人类生存在三维空间的特定区间,却始终困于‘生存空间’的认知茧房。依据弦理论猜想,空间维度或远超观测,生命依附的‘有氧空间’,不过是宇宙无数空间态中极小分支。外太空的无氧环境,本质是低维空间‘氧元素坍缩’的结果,而更高维度的空间里,‘生命存在形式’或许与‘氧依赖’毫无关联,那里可能有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生命形态和生存规则……”
写着写着,我突然意识到 —— 这趟 “转系” 任务,或许不只是为人类找新家园,更是用实践去验证这些疯狂的猜想,为人类的认知拓展边界。窗外,太阳仍在无情地膨胀,把天空烤成血红色,像是在催我做最后的决定,每一缕光线都像是末日的倒计时,敲击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