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练习室的镜子被空调冷气蒙上一层薄雾，又被不断扬起的灰尘擦出凌乱的痕迹。王俊凯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三个模糊的身影——他自己的倒影在最中间，肩膀不自然地绷紧着。

"这个动作必须改回来。"他第七次重复这句话时，右手重重拍在音响上。搁在上面的半瓶矿泉水被震得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水珠溅到他的运动鞋上，在黑色网面上留下深色的斑点。

易烊千玺蹲在角落系鞋带的手指顿了顿。他今天穿的是一双新舞鞋，鲜红色的，在灰白的地板上格外扎眼。"改编是导演组定的。"他仍然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从垂落的刘海后面传来。

"但原版是我们练了两个月的！"王俊凯一把扯下脖子上已经湿透的毛巾。白色的棉质布料因为反复的汗水浸透又干涸而变得僵硬，在他用力过猛的动作下发出轻微的撕裂声。他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汗味，混合着练习室里特有的橡胶地板和金属栏杆的气味。

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像是某种抗议。在这阵机械声中，王源蹲在角落拧瓶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塑料瓶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他刚想开口——

"你觉得我做不到？"千玺突然站起来，动作太快导致他微微晃了一下。镜子里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那里有一道昨天排练时留下的擦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他今天已经摔了三次，最后一次是半小时前，后腰撞在把杆上的闷响让整个练习室都安静了几秒。

王俊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说你——"

"那就按导演说的来。"千玺抓起外套往肩上甩，袖口的拉链划过空气发出"唰"的声响。"别总摆队长架子。"他说这句话时眼睛盯着墙上贴着的训练日程表，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圈出的演唱会日期像个伤口一样醒目。

王俊凯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胸口窜上来，烧得他耳根发烫。练习室的灯光太亮了，照得他眼睛发酸。

王源终于跳起来插到两人中间，他的运动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要不折中一下？"他举起双手，像个蹩脚的交通警察，"把空翻改成侧手翻接......"

"你永远只会和稀泥！"王俊凯突然吼出来。声音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回荡，震得他自己的鼓膜发疼。

空气凝固了。

王源的手指还维持着比划动作的姿势，慢慢垂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舞鞋——右脚内侧已经开了一个小口子，露出里面蓝色的袜子。他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对，反正我跳舞最差，没资格说话。"

他抓起书包往外走，帆布包带刮倒了立在墙边的矿泉水瓶。"砰"的一声，门被摔上的瞬间，练习室顶灯突然闪了闪，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了一样。

千玺盯着地板上那滩正在扩散的水渍——是王源刚才掉落的矿泉水，正在缓慢地漫过他的影子。灯光在水面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把他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们是不是走散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王俊凯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王源忘在椅子上的护膝，黑色的弹性布料因为长期使用已经有些起球。他用拇指摩挲着内侧用荧光笔写的"TFB♥"，最后一个字母被画成了一个小太阳，笔迹因为反复洗涤已经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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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17]

王源坐在宿舍楼顶的通风管上，晃着的腿不时碰到生锈的金属表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声。夜风把他汗湿的T恤吹得贴在背上，凉飕飕的。远处工地的塔吊灯像一颗固执的星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身后铁门吱呀一响。

"找到你了。"千玺喘着气走过来，扔过来一罐温热的杏仁露。铝制罐身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小凯买的。"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刚爬完楼梯的喘息。

易拉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狂草字迹力透纸背："明天加练，敢迟到就死定了。"落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头。王源捏着罐子，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突然鼻子一酸。杏仁露的甜香从拉环处悄悄溢出来，混合着夜风里淡淡的铁锈味。

千玺在他身边坐下，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在一起。"其实，"他望着远处的灯光，忽然说，"他昨晚偷偷改过编舞，把最难的part都换给自己了。"声音里带着某种无奈的温柔。

远处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引擎的轰鸣划破夜空。王源仰头喝掉甜得过分的饮料，糖浆黏在喉咙里，让他不得不吞咽了好几下。"...笨蛋队长。"他最终嘟囔道，把空罐子捏得咔咔作响。

千玺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王源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夜风更大了，把纸巾吹得哗啦作响，像一群白鸽振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