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铁艺门栏时，黑色轿车碾碎一地海棠残瓣，稳稳停在桓宅前。桓汀搭在车门上的指尖微蜷，晚风裹着记忆里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一年没回来，这门口的歪脖子树竟还开的这么盛。”桓汀仰头望着虬曲枝干上层层叠叠的花簇。时值春暮，别处海棠早已凋零，偏这株百年老树像被时光遗忘的伶人，慢悠悠抖开缀满碎玉的织金水袖。
晚风掠过树冠，带起簌簌花雨，几片单薄花瓣沾在他的西装肩头，桓汀正要抬手拂去，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银色跑车。他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重新启动熄灭的车子。
“桓汀，好久不见。”清朗声线响起，一位红发青年斜倚在门廊阴影里，修身西装勾勒出优越肩线，耳骨钉在夜色里闪成细碎星辰。他琥珀色眸子漾着粼粼笑意，调侃道：“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桓汀喉结滚动两下，手指无意识碾碎半片落花，甜腻汁液渗入掌纹，这时，桓修晚清亮的声线划破凝滞的气氛："亚安哥，好久不见！"
“听说你们要回来，特意候着的。还在烧嘛，修晚？”亚安目光扫过桓修晚，伸手欲探他额头，却在半空被桓汀截住手腕。三人俱是一怔，直到老宅雕花门内飘来阵阵笑语，三人才慢慢进了屋。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恍如白昼。长桌残留着冷掉的茶点，几位长辈围坐在孔雀蓝丝绒沙发里。桓汀母亲正握着亚安母亲的手，眼角笑纹里蓄满经年情谊：“当年说好要当亲家的，如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妈！”桓汀提高声线打断未尽之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扣。亚安母亲笑着打圆场：“小汀的画展报道我看了，那幅《海棠未眠》拍出天价了吧？安安特意飞去沪城看展，回来念叨了半个月呢。”
红发青年倾身凑近，淡淡的薄荷气息拂过桓汀耳际：“他们不知道，那幅画现在挂在我卧室。”桓汀喉结滚动时呛了口红茶，耳尖泛起薄红。水晶吊灯在瓷杯边缘折射出细碎光斑，映得他垂落的睫毛都在发颤。后半程对话都成了断续的应答，倒是亚安游刃有余地续着长辈们的茶盏，眼里漾着笑意，连眉梢都盛着温柔的弧度。
"汀汀带亚安去三楼客房吧。"母亲将茶点推过茶几，青瓷碟底磕在紫檀木纹上发出清响。桓汀这才惊觉窗外夜色渐浓，庭院里的海棠花铺了满地。雕花木窗漏进一缕月色，正映在桓汀骤然攥紧的掌心。他望着亚安消失在旋转楼梯处的背影，突然想起那幅画角落的英文花体签名——在无人知晓的夜色里，他曾在未干油彩上写过”To Y.A."。
第二日一大早，桓修晚就敲开了桓汀的房门，桓汀强忍困意，冲他喊道：“老弟，这才几点啊？都放假了，你不能消停一天，别当勤劳小蜜蜂嘛？”
“我发烧了，带我去医院。”桓修晚将体温计举到桓汀的面前。
“拜托，昨天不是都检查过了吗？你这是分化阶段正常发热。再说了，去医院背个大书包干嘛。”桓汀揉了揉眼睛，看清桓修晚装扮整齐，背着个沉甸甸的书包，不禁怀疑道，“我严重怀疑你根本就没有发烧。”桓汀抬手伸向桓修晚的额头，不出所料被他侧头躲开。桓汀倚靠在门框上，满眼笑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桓修晚的书包带子突然绷紧，帆布与衬衫摩擦出细响。走廊尽头飘来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亚安晨跑回来了。
"小晚的发热峰值出现在凌晨三点。"亚安抿了抿嘴，他腕间的医用监测仪正投影出桓修晚的体温曲线，"伯母让我今早给他做信息素阈值测试。”和桓汀家的律师家族一样，亚安出身医学世家，他本人更是国内顶尖医科大学的脑部医师。
桓汀狐疑地看着二人，随后像是认命般望向亚安：“说吧母亲大人对我有什么指示。”
“我和父母会在这里待一周时间，这一周需要你我多‘磨合’。阿姨让你带着我四处转转。”红发青年刚晨跑回来，气息平稳，一脸淡定地说出这番话。
“所以你可以选择带上我这个电灯泡。”桓修晚在一旁补充道。
桓汀双手痛苦抱头，“30分钟后楼下等我，我们一起出门。”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个明媚的上午，洁白的病房里，箐季楍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陷入沉思。
“你是说，昨天有道题你写错了，来和我一起纠正，特地请了前前前状元来做公证？”箐季楍望向桓修晚。亚安看着他一脸吃惊的模样，解释道：“小弟弟，我还真是03届理科状元，桓汀是04届的。”
箐季楍顿时觉得他做的竞赛题也没那么重要了，正值医生查房，医生一进门，瞥见一堆人挤在病房前，好不热闹，正要劝退无关人员，定睛一看，声线陡然提高：“亚安老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亚安闻言看向来人，觉得面熟，应该是他带过的实习生，但一时对不上名字，歪头思索片刻。医生小心翼翼说道，“老师，我是你三年前带过的学生，我叫间邻。”
“原来是间邻啊，别紧张，我就是来看望小朋友的，你继续查房吧。”间邻却难以相信亚安认出了自己，面对老师，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季楍，昨天晚上高烧39℃，信息素浓度高于正常值3个点，虽然区域稳定，但怀疑你体内积蓄的信息素还未完全释放，需要继续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一会去做个抽血检查。”间邻看着箐季楍的各项信息素表征，和一旁的李姨细细交代注意事项。
亚安皱起了眉头，随后跟着间邻走出了病房。
“他才16岁，信息素积蓄？已经完全成熟了？”亚安在走廊里单独询问起来。
“是的。”
“药剂催熟？有做过激素化验吗？”亚安紧缩眉头，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完全成熟，虽然是极为罕见，但也并非没有先例，大多被认为早熟的迹象，会在完全成熟是大量释放信息素。而信息素积蓄就意味着，他的腺体不是自发生长发育，无论阶段性分化还是完全分化，都不会造成这种情况。出现这种现象，要么是腺体完全没有发育过，要么是药物抑制了腺体发育。
间邻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师，他是被注射额药物，据悉之本人并没有印象什么时候注射的，他的完全分化其实是药物失败的的后果，在完全分化前，他的各项体征都趋近于Alpha，显然这又是一种性别转型药物。只是那孩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性别转型药物本就是国家明令禁止的，最早之前人们为了成为Alpha，滥用抑制剂，造成性别差不可逆转，国家打压后，比例才慢慢平衡，可依然有人冒险制作，质量参差不齐，仍有人冒险尝试，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严重的甚至丢了性命。
“把他的病例数据发我邮箱。”亚安揉了揉太阳穴，回到病房内，四个人齐齐看向他，意识到自己表情有些严肃，随即换了副轻松的口吻，“嗨，我那学生好久不见，工作模式不太严谨，让我训斥了一顿。”
桓汀对他说道，“不打扰‘好学生’学习了，我们走吧。”亚安点点头，，两人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箐季楍的呐喊：“为什么把这书呆子留我这里呀？”
“李姨，我父母出门了，哥哥还有事，能在季楍这里待一会吗？我还带了好多好吃的，正好帮箐季楍补补课。”
“切，谁需要你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看桓修晚拉开他那沉甸甸的书包，里面没有有几本书，就见他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酸笋鸡汤、干煸三样、锅包肉、醉排骨、凤尾虾、肉丝糕、水晶虾饺、驴打滚、豌豆黄、栗粉糕。
箐季楍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好好好，修晚你就留下来吧，和季楍说说话学学习。”李姨求之不得。
车内，桓汀目视前方，开口问道：“说吧，你看出啥问题了？他是你弟弟的小情人？”
“No，No，No，那是他的‘死对头’。”桓汀纠正道。
“那孩子注射了性别转换剂。”听到这话，桓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亚安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这种药物早该销声匿迹了。他的后遗症尚不明显，而且本人毫不知情，说不定是他父母动的手脚。”桓汀把着方向盘的手狠狠收紧，血管凸起：“亚安，这对你来说，不是屡见不鲜吗？”
两人似乎都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亚安淡淡地说：“桓汀，你把性别看得太重要了。”
“我能不看重吗？保不齐有人就会给我来一针，让我失去Omega之身呢。”在等红灯的间隙，桓汀侧头，对亚安冷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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