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晒得水泥地冒白光，知了扯着嗓子吼。
方伟奇拎着一袋冰矿泉水，跟着宿管阿姨往楼上冲。
"阿姨，真弄错了，他是男生！"
阿姨钥匙串哗啦响："系统名单写女，我就给女卡，出了问题找教务处。"
"教务处电话占线半小时了！"
"那我不管。"
楼梯狭窄，洗衣粉、泡面、防晒霜味混一起，呛得人直皱眉。
宿舍门牌一闪——303。
阿姨"咔"地拧开锁："新同学，进来吧。"
门一开，里面三颗脑袋齐刷刷从床帘里探出。
"哇！新室友？！"
"好高！好帅！"
李文勇站在门口，耳尖瞬间烧红。
他今天穿白衬衫，领口被汗水浸出浅浅一圈，背包带勒得肩膀发酸
"我、我是男的。"
"男的？！"
尖叫声差点把天花板震落。
宿舍中间摆着风扇，嘎吱嘎吱摇头，吹得桌上面膜袋乱飞。
李文勇被按坐在塑料凳上，面前围成一圈"评审团"。
短发女生A："姓名？"
"李文勇。"
卷发女生B："性别？"
"......男。"
丸子头女生C："有腹肌吗？"
"？！"
方伟奇看不下去，挡在前面："误会，系统BUG，马上调宿舍。"
"社长，你怎么也在这？"
A眨眼，"来送行李？好贴心！"
李文勇抬头看他，目光带着求救。
方伟奇心口莫名被戳一下，把矿泉水递过去："先喝水。"
瓶子外壁冰凉，李文勇接过，指尖碰到一起，短暂一秒，像被电了一下。
"走，去公寓中心。"方伟奇拎起行李箱，"我陪你。"
箱子轮子嘎吱嘎吱，碾过走廊。背后303门没关，女生叽叽喳喳：
"新来的帅到发光！"
"社长跟他什么关系？"
"CP感炸裂！"声音顺着风灌进耳朵，方伟奇脚步更快。
李文勇侧头："麻烦你了。"
"小事。"
"她们......挺热情。"
"习惯就好。"
楼梯拐角，行李箱被台阶绊了一下，李文勇伸手去扶，两人同时弯腰，头"咚"地撞一起。
"嘶——"
"疼吗？"
"你头挺硬。"
"......谢谢夸奖。"
窗口排队老长，空调坏了，吊扇转得像要起飞。
方伟奇把表格拍在桌面："老师，性别错了，改到男生楼。"
值班老师推眼镜："系统维护，下午两点才能操作。"
"那让他先住哪？"
"暂住原宿舍，不能空床。"
后面同学催促："快点啊，热死了！"
方伟奇拉拉他袖子："算了，跟我回304把，我俩挤挤。"
"你确定？"
"嗯，就一晚。"
中午太阳晒得大理石地面晃白光，新生报到长龙拐了三个弯。
帐篷一排接一排，彩旗哗啦作响。方伟奇抱着一摞注册表，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滴，落在纸上，瞬间晕开一个小圆点。
"社长，喝水。"顾照寒递来一瓶矿泉水。
"没味儿。"方伟奇拧开灌了两口，嘴里还是发干。
沈辞州蹲在地上数报名表："一、二、三……九十九，破百啦！女装海报立大功！"
"闭嘴。"方伟奇抬脚要踹，被沈辞州一个后跳躲开。
长龙慢慢挪动，空气里混着防晒霜、香水、奶茶的味道。
"下一个。"方伟奇低头盖章，手臂酸得发麻。忽然，一只白色塑料袋落在他眼前，袋壁凝着水珠，"呲啦"一声轻响。
袋里是玻璃瓶——橘子汽水，冰得瓶壁冒白雾。"给。"
声音不高，带着一点点沙。方伟奇抬头——
李文勇站在太阳里，额头覆着细密汗珠，睫毛被阳光打出金边。
他今天穿浅灰T恤，领口洗得有点卷，背包带勒得肩膀微微发红。
"你……"方伟奇嗓子发紧
"给我？"
"顺手。"李文勇把瓶子往前递了递，瓶口"叮"地碰到桌沿，清脆一声。
后面新生探脑袋："学长，我也要汽水！"
"自己买去！"方伟奇下意识把汽水捞到怀里，冰凉立刻透过T恤传进皮肤。
瓶盖是金属的，锯齿边缘磨得指尖发涩。
方伟奇拧开，"嘭"一声轻响，汽泡争先恐后往上涌，橘子香扑了满脸。他忽然想起小时候——
老小区小卖部，2块5一瓶，玻璃珠当瓶盖。
两个小男孩蹲在树荫下，一人一瓶，碰杯："以后一起考清大！"
李文勇开口，打断回忆："甜不甜？"
"……甜。"
方伟奇顿了顿，补一句，"太甜了，腻牙。
"沈辞州凑过来："我尝尝？"
"想都别想。"方伟奇仰头灌，喉结上下滚动，半瓶下去，暑气瞬间被压下去。
李文勇递上录取通知书，纸张被汗水浸得有点软。
方伟奇接过，指尖碰到对方掌心，滚烫。
"你排了多久？"
"四十分钟。"
"热不热？"
"还行。"李文勇抬手，用衣袖擦额头的汗，袖口立刻湿了一小块。
方伟奇顺手把风扇往他那边转了四十五度，风"呼"地掀起刘海。
后面女生小声尖叫："社长好温柔！"
李文勇垂眼，嘴角轻轻勾起："谢谢。"
那一声"谢谢"被风扇吹得七零八落，却重重砸在方伟奇耳膜上。
五、9:55童年暗号
盖章完毕，方伟奇把学员证递过去。
李文勇没接，反而伸出右手，小指弯了弯——"还记得吗？"
方伟奇愣住。小时候，他们每次喝完汽水，都会拉钩，说一句"约定不变"。
他以为只有自己记得。"幼稚。"他嘟囔，却伸出右手，小指勾住对方。
掌心相对，温度烫得人想缩，又舍不得。两人同时用力，拇指盖戳在一起，发出轻微"啪"一声。
沈辞州在旁边"哇哦——"拉长音，被顾照寒一把捂住嘴。
突然，队伍后面一阵骚动。
"插什么队！"
"对不起，我赶时间……"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挤到桌前，递上通知书，声音低低："麻烦快点。"
方伟奇皱眉："排队。"
男生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紧抿的嘴角。
李文勇偏头，目光落在男生左手——虎口有一道浅疤。
他眼神微变，刚想开口，男生已经转身钻进人群，背影很快消失。
李文勇盯着那个方向，眉心轻轻蹙起。
方伟奇把学员证塞进李文勇手里："下午两点，社团面试，别迟到。"
"收到。"李文勇顿了顿，从塑料袋又掏出一瓶汽水，放桌上
"给你留的，冰快化了。"
"两瓶？"
"一瓶现在喝，一瓶……以后喝。"
"以后？"李文勇没回答，只抬手，在瓶身轻轻弹了一下，"叮"一声脆响。
"走了。"
他转身，背影很快被太阳吞没。
方伟奇拿起第二瓶，瓶壁贴着一张小便利贴：
【2B铅笔】
字迹丑得可爱，是小时候他们约好的暗号——
"有事写瓶身，别人看不懂。"他把贴纸撕下，翻过来，背面果然用铅笔写着：
"晚上九点，后山凉亭，带汽水。"
沈辞州探头"写啥了？"
"没什么。"方伟奇把贴纸攥进掌心，汗瞬间把纸浸得发软。
手机"叮"一声，校园墙弹出消息：
【橘子汽水男神锁定303社长？有图有真相！】配图：
李文勇递汽水，方伟奇仰头喝，阳光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影子尽头，刚好重叠在一起。
评论瞬间99+：
"嗑死我了！"
"这是官宣？！"
"橘子汽水今天卖断货！"方伟奇耳根发烫，把屏幕一关，抬头找李文勇——
人海茫茫，哪里还有灰T恤的影子。
他把两瓶汽水摆在一起，玻璃碰撞，"叮"。
一瓶空，一瓶满。
一张便利贴被汗水浸得字迹模糊，只剩"9"和"汽"还能辨认。
下午面试、晚上九点，时间像两级台阶，把他架在半空。
沈辞州在旁边喊："社长，发什么呆？还有五十个新生！"
方伟奇回过神，把满瓶汽水塞进背包，拉上拉链。
冰凉的瓶身贴着脊背，像按下一个倒计时按钮。他抬头望天，太阳白得晃眼，耳边却响起小时候的声音——
"以后一起考清大，谁反悔谁是猪！"
那么，今晚九点，猪会反悔吗？
还是会拉钩的人，先一步逃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