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县中,太傅刚收到消息,藏不住惊讶的神色,葛川凑近道:
“可是皇后娘娘有要紧事?”
“张钦渡竟不是天家血脉?”
葛川也惊了,随即反应道:
“昭贵妃盛宠不衰,到时就算三皇子不登基,做个闲散王爷也可保他母女衣食无忧。何必冒此风险?后宫传言向来听风是雨,想必是皇后娘娘弄错了吧”
“娘娘信中说是檀香亲耳听到萧衡禀告的,羽衣卫的消息,不大会错。”
“那应该是了,依下官之见,大人不如静观其变,三皇子渐渐年长,夺嫡之争必然与二皇子不和,届时趁机挑唆。不用咱们出手便坐收渔利了。”
太傅冷哼道:
“贵妃出身商贾,给张钦渡养的整日小谋小算,怎么登的上台面?张钦舟还是不可小觑,他们兄妹二人少不了精明,娘娘慈母多败儿,一心想让太子登基。让张芙岚摆一道也不惊诧。”
“莫不是长公主怀疑了檀香?”
“皇后此次确实草率了些,不过凭张芙岚的个性,她不会觉得皇后傻到如此了吧”
二人无言,半晌太傅才下令查张钦渡的身世。随即明葛川叫来小厮给皇后娘娘回信,切勿轻举妄动。
宫内,圣上大手一挥将杏仁藕粉摔在地上,皇后登时跪倒在地求皇上宽恕。圣上警告道:
“渡儿乃昭贵妃所出,你轻信宫中谣言,将皇家威严至于何处?”
“臣妾一时莽撞听信谗言,还请皇上恕罪。”
毕竟是多年夫妻,皇帝松了口,只禁足东宫三日,以中宫患病为由免了合宫日日请安。
皇后领了罚,回宫愤懑,太傅的书信自然被门外侍卫拦了下来,巧的是让萧衡尽收眼底,于是设计用一封空信封将太傅来信骗了来。
凤栖宫内,芙岚闭目侧在榻上,阿妩调侃着:
“太傅倒谨慎,不过刚好入了阿姐的手”
“把安排的假消息放出去,顺便知会贵妃,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阿妩了然,不做声离了凤栖宫,太子集宠一身,在钦天监打听生辰八字自不是难事。走前,阿妩赞赏钦天监尽职尽责,以芙岚之名赏以百两银子。钦天监都是老手,收了银子自然替人消灾。
皇后早年便以为诸位皇子公主祈福为由建和祿楼,为每人请了佛像供奉在此,合该早春,和祿楼更换纱帘窗纸。芙岚专门给绣房送去织线,绣房听闻是蝉翼羽线,珍惜如金,半月时间均已备齐。
次日一早,阿妩扮成了水车太监跟出了宫。途中借口跛脚要去街市上买些药膏来敷一敷。转身进了巷子,跟芙岚宫外的人会了面,阿妩定眼一瞧,是城东的屠户,屠户递来几个包裹,阿妩打开包装检查了一番,说道:
“你个贼屠户,公主要黄磷,就只区区两包,这些大块头,莫不是让公主亲自碾碎不成?”
屠户求饶道:
“这些块头,倒比我摊子几块子猪肉还贵哩……”
不等屠户说完,阿妩又道:
“你敢说公主府少银子给你?若公主在这,你还敢与主子讨价?”
“姑奶奶,这黄磷本就难寻,原本是有些的,耐不住咱刚开始碾磨他自个儿就着了,好悬连肉肆都给咱火没哩。就剩下这些哩。”
阿妩白了一眼,道了谢,一声“告辞”后便大步离开。快回宫时,正听远处马鸣声高亢,旁边小太监告诉他说:
“这应该又是那几位世家公子哥在打马球哩。你是插别人班儿的,咱跟你说这早就常见的哩”
旁边众人纷纷感慨:
“别说嫉妒他们,若我生在世家,我只怕还要纨绔的嘞”
众人笑他痴心妄想,阿妩也应声附和。
回了宫,阿妩一脸愁容,想到:
“黄磷极易自燃,若是直接碾碎,只怕着火惊动了侍卫,让中宫抓着把柄可不划算。还要堤防外面的丫头们,可不好办。”
于是趁着夜色,阿妩借着说发热,芙岚于是配合着阿妩送来了一盆冰,又下令让阿妩在偏殿养病,外人一律不许叨扰。又一个眼神,萧衡跳窗进了偏殿,给阿妩带去他要的金属石辗,虽不过小臂大小,但阿妩搬起也极吃力。随即阿妩用布条将冰块绑在了金属石墨上。等到石墨已冰手,就招呼萧衡一点点碾磨火石。阿妩在旁时刻感知着石墨温度,不敢一丝怠慢,生怕一不留神烧毁了整包黄磷。
天已蒙蒙亮,二人完工皆各自小憩去了,芙岚于是故意带着檀香去了昭贵妃处,正巧贵妃在做女红,粉秀玉指缠着梨花色的丝线,称的似乎又娇艳了几分,头上发饰称不上琳琅满目,但胜在疏落有致,比杂然全陈于头上者更多了几分美感。芙岚随即打发开檀香,坐于榻上。调侃道:
“贵妃雅致,不减当年啊。”
“公主哪里话,渡儿都快弱冠了,臣妾也三十有四了,怎比得上公主绝代风华呢。”
几声寒暄后,贵妃压低声音道:
“公主托林姑娘的事我已了然,臣妾定不遗余力助公主大业,还望公主功成名就时,放我出宫,保我儿一世衣食无忧。”
“这自然,你曾经那位少年将军依然在塞外等你。”
似乎戳中了心事,二人相顾无言。此时檀香紧贴着窗纸,却依然听不清二人谈话,只得捶了大腿,又怕被发现,索性以身子不爽告了半天假。
芙岚回去后,萧衡端着磨好的火石进来,芙岚探了一番,说道:
“有劳了”
萧衡俯首作揖,正要离去,芙岚叫住了他,虽然让身旁宫女拿来了一个小玉瓶子,卸了护甲。随即扒开萧衡手心,圆润的甲床衬的萧衡的手更加粗糙,从掌心划过的细腻痒的萧衡不禁浮躁。又用木臼刮了一层药膏,伶俐均匀涂了一层,随即吩咐退下。
萧衡初时还是露怯模样,待到退出殿外,隐晦中若有若无丝丝傲气,显得整个人幼稚了几分。在旁侍卫看到他这模样,悄悄议论道:
“怎得还让萧头高兴成此等模样儿?莫不是发赏钱了没知会我?”
“这还用猜,得了公主嘉奖呗,也就是你,二两银子笑掉大牙,当心门牙感冒。”
众人笑玩着,声音不觉让萧衡听见了,萧衡一撇,慢慢走来,和道:
“功夫都练好了哈各位,还不训练,去,去,少不得听闲话。”
阿妩初醒,就听得门口侍卫讨论二人的事,阿妩捧了盘桂花糕,出门招呼了几名侍卫,同坐在石阶上,问道:
“陈大哥关大哥,听你们唠到萧头和阿姐,发生甚事了?”
“阿妩可知,方才萧头从公主大殿出来,耳尖红的要滴血似的,跟闺房未出阁的姑娘见心上人似的,啧啧啧。”
“莫不是阿姐和……”
“别看他平日桀骜不驯的样子,对羽衣卫的女间客爱搭不理,可栽公主手上了。”
“公主天之娇贵,手握羽衣卫,又冰雪聪明心怀天下,只是平常关心下属,说不定是萧头有意思呢?”
众侍卫哄作一团,阿妩悄悄跑进大殿,未等出声,芙岚率先道:
“都听见了?”
阿妩回道:
“阿姐与萧头是否……”
芙岚道:
“若它有价值是,它便可以是。感情是世界最不公平的交易,心动者甘付一切,无爱者心如磐石。既然他有感情,为何不用?”
阿妩心惊,转而回想,却是自己拘泥眼前,倒亏了阿姐教诲,当权者心系天下,不应当如此。
“好了,和祿楼祈福转眼便到了,东西都放下去,切记把控用量,不可留把柄。”
阿妩应声,遂至酉时方才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