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物思人,又想起那片雪地,高台半跪坐在一个草窝旁边乞讨,草窝里坐着他的父母,只穿了一件破烂不堪的单衣,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冻得乌青。
高台半也好不了哪儿去,一家子就差要冻死在那个寒冬了。
陈卿,不,是云穆珂动了善心,将腰间最不起眼的一枚玉佩丢给他,叫他去当铺换些银子,买些吃食。
高台半当时饿得两眼昏花,见云穆珂穿着打扮不凡,上前用尽力气死死抱住他的腿:“大人!我能干活儿!我给您干活儿不要钱,给口吃的就成!您好人有好报,帮帮我吧…”
说罢两眼一翻晕过去,手却紧紧抱住,仿佛在抱着最后的希望。
无奈,云穆珂带走了他们三人。
此后为云穆珂所用,成了他在官府旁的眼线。
黑衣人听闻,摇摇头:“老高从未后悔过跟着楼主,楼主对他的恩情他记一生,老高拿这枚玉佩宝贝的很,旁人动一下都不可,也时常向我炫耀,他曾不止一次与我说过,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六年前跟着云楼主了…”
云穆珂垂下眸,从怀中掏出两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黑衣人:“你与他关系近,去二老那儿一趟,只说老高去了江南,一定要瞒住…”
黑衣人接过荷包,应了声,随后身子一跃不见踪影。
云穆珂望着后山方向,杀人无数,心本应早就麻木绝情了,在此刻却隐隐作痛。
他心痛的不止是高台半的离世,更是自己杀了这么多年看不见希望,要报的仇还迟迟等不到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为了自己,义无反顾地共赴黄泉路……
云穆珂走了七年的路是一条血路,于万人之上的代价是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开人世吗……
可…
云穆珂喃喃道:“再等等,快到了,时机快到了……阿娘,我定要替你报此血仇!哪怕要杀光天下人!你泉下有灵,保佑奕绥吧。等报此仇,我也来陪你们……”
说罢一阵风吹来,携着一股强劲的力量狠狠砸向他,外袍被吹在半空中,是风的形状,是阿娘来了吗……
他撩起吹散的长发,用簪子重新簪好,白净的脸上隐约带着几道泪痕……
阿娘……你等等阿彦……”云穆珂声音带着颤抖,在母亲面前,他才是那个可以靠在阿娘怀里的阿彦,不是云穆珂,也不是陈卿,是阿娘最宝贝的阿彦……
少年的身影孤单,破碎了无数次的魂魄被阿娘暗地里拼凑起来。
再怎么拼,终不是原来的云穆珂了,破碎的痕迹化作无形的利刃扎进他心里,不见一滴血,却像死了一回。
阿娘心疼,却无能为力。
他被风吹起衣衫,露出腕上的那只玉镯子,如冬日山间化的最后一片雪那般纯净,却偏偏带到了手上沾满血的云穆珂手上,意料之内的矛盾,意料之外的合适……
云穆珂擦干了眼泪,回了陈府,又成了那个“陈卿”。
陈巧儿见他回来,有些紧张地跑向他,唤了他一声。
云穆珂皱着眉:“奕绥你怎么出来了?不是不许你出来吗?”
“我在后院实在憋的慌,又无事可做,就来逛逛前院……”陈巧儿边说着边抬眸看他的反应,果真是生气了。
“小玉呢?把她给我叫过来!”云穆珂舍不得罚她,便要小玉过来。
小玉听见动静,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小姐被发现了!
于是从灶房急忙跑出来,还尚未站稳便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地说着:“公子……是小玉没拦住小姐!小玉的错!小玉领罚,公子莫要罚小姐!”
“哥哥你不要生气!别罚小玉,哥哥!我自己拿主意要跑到这里来的!她拦过我的,是我自己执意要出来的!”陈巧儿被吓哭了,拽着他的胳膊哀求。
云穆珂见她哭成这样子,便不再要小玉过来,只低下头问她:“那哥哥问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过?去了街上买了荷花酥是吧?”
陈巧儿一愣,随即慌乱解释道:“哥哥你听我说!我只是太想出去看看了,便出去了一小会儿……和小玉没有关系!”
“要我看可挺有关系的!小玉是你的贴身丫鬟,她拦不住你便是错!”云穆珂狠下心来,扒开她的手,大步朝小玉过去。
要说心疼,他云穆珂这些年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样样都要最好的,他虽有愧于奕绥,但也气她如此不听话。
陈巧儿一颗头颅值几几十两黄金,要杀她的人多的让云穆珂都怕了!奕绥若是丢了命,我有何颜面去面对阿娘……
云穆珂拽着小玉进了屋子,陈巧儿边哭边跟过来还想再拦着他,却被砰一声关在门外。
陈巧儿攥起拳头哭着砸门:“哥!开门!你不要罚小玉了……”
“再敲一下门替她求情,我就把小玉打个半死!”云穆珂怒声道。
陈巧儿不敢出声了,“陈卿”这些年给她印象是从外人听来的,杀伐果断,绝不留情,她怕这是真的,怕真的会把小玉打个半死。
屋内,云穆珂面无表情走上前靠近小玉,小玉不断后退,腿当即软了跪在地上。
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力气像被剥夺干净了。
他伸出手来靠近小玉胸口,小玉吓得闭着眼,不敢看他。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小玉有些疑惑,睁开眼发现云穆珂解下了她的外衣。
他抬了下下巴,示意脱下来。
小玉不敢违抗,战战兢兢脱下来递给他,手抖的不成样子。
云穆珂接过,小玉胆小,又把眼闭上,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