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9

古堡的藏书室弥漫着旧纸和檀香的味道，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修兹蹲在积灰的木箱前，指尖拂过箱盖上的铜锁——那锁的形状是只蜷缩的狮子，是三百年前雷狮亲手为他打造的，钥匙孔里还留着他当年刻下的细小划痕。

“找到了。”雷狮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个黑色的长条形盒子，盒身蒙着层薄灰，边角却依旧光滑，显然是被人精心保养过。

修兹站起身，看着雷狮把盒子放在橡木桌上。盒子打开的瞬间，两道寒光从绒布衬里跃出——左边的剑泛着冰蓝，剑脊刻着流动的水纹；右边的剑燃着炽红，剑格铸着跳跃的火焰。

是冷热流。

修兹的呼吸顿了顿。这对剑比安迷修那对净化之剑要古朴得多，剑身带着使用多年的磨损，却依旧锋利得能映出他此刻的脸。三百年前，他就是握着这对剑，在教廷的追兵里杀出一条血路，把重伤的雷狮护在身后。

“你一直留着？”他伸手握住冰蓝剑的剑柄，熟悉的冰凉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上来，像三百年前某个雪夜，雷狮把冻僵的手塞进他怀里时的温度。

“你落在破塔楼的。”雷狮靠在桌边，看着他抽出冰蓝剑，“那天你去镇上找药，回来时只带了半袋草药和一身伤，剑却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你为了换钱买药，把热流当了，只留着冷流防身。”

修兹的指尖在冰蓝剑的剑鞘上摩挲，那里有处明显的凹痕——是当年为了挡下教廷的银箭留下的。“热流呢？”他记得那把红剑的剑柄缠着防滑的黑色布条，是他用雷狮的旧披风改的。

雷狮指了指盒子里的红剑：“我赎回的。花了半袋金币，那个当铺老板还想讹我，被我拆了他的铺子。”

修兹低笑出声，抽出热流剑。剑柄的布条果然还是他熟悉的质感，只是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两剑交叉的刹那，冰蓝与炽红的光芒在空气中相撞，发出细微的嗡鸣，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低语。

“安迷修的记忆里，他用的双剑也叫冷热流。”修兹挥了挥热流剑，剑风卷起桌上的灰尘，“血猎公会的人说，那是特级血猎的标配武器，可他总说握着手感不对。”

“因为那不是你的剑。”雷狮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将双剑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花，动作流畅得仿佛从未放下过，“这对剑认主，你的血早就渗进了剑骨里。”

修兹突然转身，冰蓝剑的剑尖擦着雷狮的喉结掠过，停在他颈侧半寸处。冰蓝的光芒映得雷狮的猩红瞳孔愈发深邃，他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反而伸手握住了修兹持剑的手腕。

“三百年前你可不敢这么对我。”雷狮的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那里有块浅疤，是当年练剑时被热流的剑刃划伤的，“那时候你总说，对朋友动剑是最蠢的事。”

“现在也不是朋友了。”修兹收回剑，冰蓝与炽红的光芒在他掌心跳跃，“是亲王子嗣，对吧？”

雷狮低笑出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是你的人。”

藏书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卷进几片落叶。修兹抬头看向窗外，古堡庭院的蔷薇丛里，几只黑色的渡鸦正扑棱着翅膀飞起，它们的脚爪上沾着细碎的银光——那是某种低阶魔物的粉末。

“看来有不速之客。”修兹把双剑别在腰后，冰蓝与炽红的剑柄在黑色风衣下若隐若现，“正好试试这对老伙计还能不能用。”

雷狮挑眉，跟着他走出藏书室。庭院的石板路上果然留着一串奇怪的脚印，像是什么东西用无数细足爬过，脚印尽头的蔷薇花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花瓣蜷缩成灰黑色。

“是‘影蛭’。”雷狮的声音冷了下来，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以吸食生物影子为生的低阶魔物，通常群居，不过很少敢靠近始祖的领地。”

修兹没说话，只是抽出冷流剑。冰蓝的剑刃划过空气时，庭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那些灰黑色的花瓣上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影蛭似乎感觉到了威胁，从蔷薇丛深处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无数道灰黑色的影子顺着地面爬来，像流动的墨汁。

“好久没活动了。”修兹手腕一翻，热流剑同时出鞘，炽红的剑气在他脚边燃起一圈火环，将最先靠近的影蛭烧成了灰烬，“雷狮，赌我能在你数到十之前解决它们？”

“赌什么？”雷狮靠在廊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输的人去地窖拿那坛三百年的血酒。”修兹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影蛭群中，冰蓝与炽红的剑光在灰黑色的影子里炸开，像一场流动的风暴，“一——”

雷狮低笑，看着修兹的动作。他的剑招比安迷修更凌厉，却也更灵动，冰蓝剑冻结影蛭的行动，热流剑随即跟上斩碎，三百年的战斗本能仿佛从未被时光掩埋。那些影蛭在冰火双剑的夹击下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只剩下满地的灰烬。

“七。”雷狮数到第七个数字时，最后一只影蛭被热流剑烧成了青烟。

修兹收剑回鞘，转身冲他扬了扬下巴，金发上沾着点灰烬，却笑得像个赢了糖果的孩子：“看来地窖的血酒得你去拿了。”

雷狮走上前，伸手替他擦掉发梢的灰：“耍赖。你出剑的时候用了血脉力量，不算数。”

“亲王子嗣的力量，不就是我的力量？”修兹挑眉，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还是说，始祖大人输不起？”

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交叠，藏书室里的冷热流剑还在盒中泛着微光。修兹回头看了眼那对剑，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某个清晨，他也是这样握着双剑，站在破塔楼的窗边，看着雷狮在院子里笨拙地练习他教的剑法。

那时的风里没有檀香，只有干草和铁锈的味道，却和此刻一样，藏着安稳的暖意。

“走吧。”修兹拉住雷狮的手，往地窖的方向走，“就算我耍赖，那坛酒也该开封了。”

雷狮任由他拽着，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三百年前藏酒时多狼狈——为了避开教廷的巡逻兵，他把坛子埋在菜窖最深处，还差点被老鼠咬了手指。

地窖的石门缓缓打开，凉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修兹看着雷狮弯腰抱起那坛封着红布的酒，突然觉得，所谓永恒，或许就是这样：旧剑仍在，旧人未离，连三百年前埋下的酒，都在等着被重新开启。

而那些刻在剑骨里的过往，那些藏在酒香里的岁月，终将和他们一起，在这座古堡里，慢慢酿成更醇厚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