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古堡外的碎石路时，发出嘎吱的轻响，惊飞了树梢上栖息的乌鸦。修兹掀起车帘一角，看向那座盘踞在山巅的建筑——灰黑色的石墙爬满了干枯的常春藤，尖顶直刺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头蛰伏了千年的巨兽，连风都绕着它的轮廓打旋。
“你这古堡比三百年前气派多了。”修兹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车帘外的寒气，“以前明明就是座漏风的破塔楼，冬天能冻掉耳朵。”
雷狮正把玩着一枚暗紫色的水晶球，闻言抬眼，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毕竟当了三百年始祖，总不能还住破塔楼。”他把水晶球递过去，“这是古堡的钥匙，注入点你的气息，以后它也认你为主。”
水晶球入手微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凝固的血液。修兹指尖划过纹路，淡紫色的气息渗入其中，水晶球突然亮起柔和的光，映得他眼底的靛青色愈发深邃。“认主？你们吸血鬼还搞这套？”
“对亲王子嗣，例外。”雷狮凑近，咬了咬他的耳垂，“毕竟是要住一辈子的地方。”
马车在古堡门前停下，两扇雕花铁门自动向两侧滑开，门环上的蛇形雕塑在水晶球的光芒下微微颔首，像是在行礼。修兹跳下马车，踩在铺满黑曜石的庭院里，抬头看见门楣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以血为契，永世为安”。
“你刻的？”他问。
“三百年前就有了。”雷狮走到他身边，指尖拂过门楣上的刻痕，“上一代始祖留下的，据说每任始祖的亲王子嗣，都要在这里留下印记。”他转头，眼神灼热，“该轮到你了。”
修兹挑眉，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刻痕下方的空白处。淡紫色的气息从掌心涌出，在石墙上烙下一个简洁的符号——是三百年前他教雷狮画的标记，那时他们用这符号在废墟里辨认彼此的踪迹。
符号烙成的瞬间，整座古堡突然轻微震动，庭院里的喷泉喷出暗紫色的水流，廊柱上的火把自动燃起幽蓝的火焰，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雪松与蔷薇混合的香气——那是修兹惯用的味道。
“看来它很喜欢你。”雷狮轻笑，牵起他的手往里走。
古堡内部比想象中更温暖。大厅的穹顶挂着盏巨大的水晶灯，光芒柔和得像月光；壁炉里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跳动的火光映在墙上的油画上，画中都是些面容模糊的人，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
“这些是……”修兹停在一幅画前，画中少年穿着破旧的斗篷，金发被风吹得凌乱，正回头对画外的人笑，眉眼间竟有几分他的影子。
“历代亲王子嗣。”雷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上一代始祖的亲王子嗣，三百年前死在了教廷的火刑架上。”他的指尖划过画框，“在你之前，我没认过任何人。”
修兹转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突然想起安迷修的记忆碎片里，血猎公会记载的“始祖雷狮性情暴戾，三百年间无任何亲族”。原来不是没有，是在等他。
“别露出这种表情。”修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这不是来了吗？”
雷狮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他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不许再消失了。”
“看你表现。”修兹笑着挣开，转身往二楼跑，“我去看看卧室！”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修兹推开最尽头的房门，愣在原地——房间的布置竟和三百年前那座破塔楼惊人地相似：靠窗摆着张旧书桌，上面放着个缺了口的陶瓷杯；墙角的书架上塞满了泛黄的书，最上层摆着一把生锈的铁剑，剑鞘上刻着他的名字。
“你连这个都留着？”修兹拿起那把铁剑，剑身在幽蓝的火光下泛着暗淡的光，这是当年他送给雷狮的“武器”，其实就是根磨尖了的铁条。
雷狮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你留下的东西，我都留着。”
修兹的指尖划过剑鞘上的刻字，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壁炉的噼啪声，而是金属摩擦的锐响，带着熟悉的恶意。
“他们追来了。”他转头，靛青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
雷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猩红的瞳孔里映出楼下隐约的银光：“净化教派的‘审判者’，比银手和海蚀者更高阶，手里拿着‘破晓之矛’，据说能刺穿始祖的心脏。”
修兹把铁剑扔回书架，活动了下手腕：“正好试试古堡的防御。”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大厅的石门被硬生生撞开，几道银色的身影冲了进来，为首的人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手里握着根长矛，矛尖的破晓之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绿芒。
“雷狮！叛徒安迷修！”审判者的声音像金属敲击，“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雷狮没动，只是打了个响指。大厅两侧的墙壁突然裂开，数十根暗紫色的石柱从地底升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审判者们困在中央。石柱上刻满了符文，散发着始祖的威压，逼得审判者们连连后退。
“这点本事，也敢来我的地盘撒野？”雷狮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修兹从二楼跃下，落在雷狮身边，指尖凝聚的淡紫色光丝突然化作数道利刃，割断了审判者们的退路。“你们教派的人，都这么不长记性吗？”
审判者怒吼一声，举起破晓之矛刺向石柱。矛尖与石柱相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鸣，石柱上的符文剧烈闪烁，竟被撕开一道小口。
“有点意思。”雷狮挑眉，雷神之锤在掌心浮现，“看来得让你们知道，谁才是黑夜的主人。”
暗紫色的气浪与银白色的矛光在大厅里碰撞，水晶灯的光芒忽明忽暗，映得墙上历代亲王子嗣的画像仿佛活了过来，静静地看着这场属于新主人的战斗。
修兹的光丝缠住一名审判者的脚踝，顺势将他甩向石柱，看着对方在符文的灼烧下发出惨叫，突然转头对雷狮笑了笑：“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了。”
雷狮迎上他的目光，猩红的眸子里盛着笑意与杀意交织的火焰：“一直都是。”
壁炉里的火焰跳得更旺了，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墙上，与那些古老的画像渐渐重合。古堡外的风还在呼啸，却再也吹不散这三百年等待换来的相守。
审判者的惨叫声渐渐平息，暗紫色的石柱缓缓收回地面，只留下几滩墨绿色的毒液，很快被地毯吸收干净。
修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缺了口的陶瓷杯，突然发现杯底刻着一行小字——“等你回来”。
是雷狮的笔迹，刻痕很深，像是刻了无数遍。
他转身，看见雷狮正站在壁炉前，侧脸在火光下柔和得不像个始祖。
“雷狮。”
“嗯？”
“杯子我很喜欢。”修兹举起杯子，对着火光晃了晃，“以后每天早上，用它给我倒杯血酒吧。”
雷狮的眼底瞬间涌上暖意，像融化的暗紫色糖浆：“好。”
夜色渐深，古堡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顶楼的房间还亮着微光。修兹靠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蛇形门环在月光下泛着光，雷狮从身后抱住他，两人的气息与古堡的雪松蔷薇香融为一体。
“睡吧。”雷狮的声音带着困意，“明天带你去看地窖里的酒，有一坛是三百年前你埋的，现在该开封了。”
修兹闭上眼，在他怀里蹭了蹭：“好。”
窗外的乌鸦再次落回树梢，静静地守着这座古堡，守着两个跨越了三百年的灵魂，守着那句刻在门楣上的誓言——
以血为契，永世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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