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当年…”蒲熠星哽咽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们被KT的人贩子抓到了M国，我们趁他们不备偷偷逃了，在一个山洞里躲着。”

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

倾盆的大雨洗不净街道上陈年的血迹。那些肮脏丑陋在大雨的冲刷下无所遁形，可偏偏，它们并非被迫，而是在耀武扬威。M国，是一个黑道势力完全替代政府的地方。法律，道德，从不在M国人的考虑范围内。M国的生存法则只有一条，物竞天择。是，就是进化论。在M国人眼里，弱者，不配活着。

当年的M国，比现在更加黑暗，更加血腥。

两大组织HZ和KT掌控着M国的政局。他们的势力遍布全球，在各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段时期，全球每天像蒲熠星和郭文韬一样被人贩子抓走卖给HZ或者KT的，少说就有几百个。

蒲熠星和郭文韬是在一个铁笼子里认识的。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能被带到M国的，基本已经被辗转买卖过5、6次了。

那时候，他们8岁。

他们一起逃了出去，一路躲着追杀，一路躲着其他势力的抓捕。

“桃桃，你在这里先躲一下，我出去找点吃的，你千万别乱走啊！”星星拉着桃桃进了一个山洞。山洞很小，很黑，但在M国，野兽往往比人更和善。

“星星，别走，我害怕…”桃桃淋了雨，这会正发着高烧。迷迷糊糊间听见星星要走，连忙拉住了他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星星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心地安抚着。过了一会，看人睡熟了，这才狠下心走出了山洞。

山路很难走，又大雨倾盆，星星摔了好几跤，才摘了几颗野果。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了不速之客。

是KT的人贩子。

星星在快要回到山洞时遇到了他们。人贩子大都人高马大，对于瘦弱的星星来说宛如巨人，他只能凭借地形躲着。可他心里明白，他逃不掉了。

被他们抓回去一定没有好下场，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抓到桃桃！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横，直接跑出了躲藏的灌木丛，决绝转身，引着人贩子远离山洞。

然而此时此刻，山洞里的桃桃，却迎来了他的第二场噩梦：HZ！

……

“后来呢？”

房间里的两人并排靠着墙坐着，是和当年在山洞里一模一样的姿势。然而时过境迁，隔在两人中间的，太多太多。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蒲熠星平静的叙事声音。

郭文韬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后来？”蒲熠星好像又陷入了一场回忆，不过这一次，他的神情平静得近乎诡异。“后来，我跳进了大海，醒来之后就在渔村了。”

“蒲熠星。”郭文韬很明显不信，“你知不知道，真话说一半，就是最大的谎言。”

是，他蒲熠星从不骗人，但也从没说过彻底的真话。

蒲熠星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郭文韬看着，只觉得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是，我就算跳海了也没逃掉，被他们抓住了。”蒲熠星把头往旁边偏了一偏，不想让郭文韬看见他的表情。“那个小渔村，是KT的地下训练基地。所有村民，都是被拐来的。村委会以上的，都是助纣为虐的畜生。”

也就是在那，他碰见了唐九洲。那时的唐九洲比他小很多，被吓坏了，看见他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拽着他不放。他好几次都想把他这个小累赘丢了，可每次看见那泪眼婆娑的小弟弟，他又忍不住心软。

“他们给我分配了一个师父，教我打渔。实际上教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他们把我们丢在渔村里自生自灭，只会在每个月末来给我们补充物资，呵，几瓶矿泉水。”蒲熠星的语气已经近乎麻木了。他没有提及丝毫在渔村里怎么生存，没有提及KT抓到他后又是怎么对待。但郭文韬知道，他过得，只会比自己更黑暗。

“我的运气比你好。”蒲熠星话锋一转，语气好似也轻松了不少，又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有一次月末，他们没来。整个村委会，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渔村里所有的KT人员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么时候？”

“不知道，从被抓进渔村之后，我就没有时间概念了。”

为什么？因为物资紧缺，那段时间，人吃人的现象并不少见，然而对这一切KT都乐见其成，甚至，着意引导。渔村的人大多都是极小的时候就被拐进来了，没人教过他们怎么自食其力，什么是非对错。KT所灌输的思想，一个是杀戮，一个是掠夺。他要保护自己和唐九洲，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杀人，眼睛一闭就是等着要杀的人过来…时间？天数？那东西能用来保命？

郭文韬沉默了一会，终于又缓缓地开口：“芒历216年，也就是三年前，KT的总部在一夜之间被血洗，MG也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吞掉了KT的势力，取而代之。”

“看来，我是托了MG的福？”蒲熠星笑不达眼底，又继续地讲着他的故事：“最开始我们没人相信KT会放过我们，可时间一长，还是没有任何人来，我们也就渐渐的习惯了，久而久之，那地方还真就成了一个渔村…我不是没想过去找你，可渔村地处偏僻，村民们又都是打小就长在这里，见识浅。单凭我自己，根本走不出去…这回和唐九洲来到无名岛，的确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