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自通天塔中疯狂逃出,如瘟疫般在大地南边肆意蔓延开来。
阴影之中,一双双色彩各异的眼睛骤然睁开,那里面满是疯狂之色,仿佛要将这世间吞噬。
阴霾笼罩的山谷里,化身为混沌的黯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猩红如血,冷漠至极,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然而,此刻这双眼中,却首次浮现出了凝重的神情。
禹城。
整整十年未曾踏出藏书阁半步的追命,此刻正斜倚在高耸的城墙上,面朝南方,默默地饮着酒。
他每喝一口,便会扭头回望一眼身后的街道,那模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猫民们或是胆怯,或是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光芒耀眼的猫。那些年长的猫望着那十年如一日的身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太平的天下。
酒,终究是喝完了。
追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将酒葫芦别在腰间,随后拔出插在一旁的神守剑。他看着那依旧锋利无比的剑锋,微微一笑,“老伙计,恐怕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了。”
剑身发出一阵清脆的蝉鸣声,仿佛是在回应着他的话语。
“走吧,那帮家伙估计都等得不耐烦了。”说完,追命将剑收入鞘中,纵身跃下城门,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街道的拐角处,封泽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追命渐渐远去的背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等我回来喝酒啊!〗
以往,他总是这般笑嘻嘻地说着,然后带着满身的荣耀归来。
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
而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封泽紧紧地闭上双眼,他内心的骄傲绝不允许眼泪滑落。
……
城主府。
当星罗班正在和七夜交谈之时,糖仁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前院。
书房依旧如往昔般整洁,即便她忙于实施自己的大计,却也未曾忘记收拾整理。
〖如果,我变得和他们一样……〗
〖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城门边的对话在她的耳畔不断回响,糖仁的手指轻轻擦过干净的书架,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浅歌正捧着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所以,她应该去杀了浅歌。
赤色的眸子被眼睑的阴影所遮掩,让人难以看清她的神色。
糖仁转身离开了这间书房,手中已然紧握着自己的武器。
那么,出发吧。
天空中,那巨大的太极缓缓朝着城主府落下,星罗班和七夜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个看似无害的太极,丝毫不敢靠近。
外围的太极陡然崩散,只留下一黑一白两颗珠子缓缓地转动着。
他们将乾坤珠团团围住,却不敢轻举妄动。白糖朝着武崧使了个眼色,“臭屁精,拿不拿?”
“不要冲动。”武崧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跃进包围圈,抬手便将那两颗珠子紧紧握住。
“快放开!”七夜犹如被触怒的野兽,大声喊道。
糖仁看着手中失去光泽的乾坤珠,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七夜赶忙上前阻拦,“放下!那不是……”
话还未说完,七夜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那柄金红色的画金戟已然抵在了他的喉间,糖仁面色冰冷,“继续说。”
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放倒在地,七夜这才猛然想起,眼前的这只猫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她可是曾经那个在督宗声名远扬,动不动就打断人腿的恶魔啊!
七夜与糖仁同辈,曾经有幸目睹过某个弟子因为自恃实力强大而去挑衅糖仁,结果被打得在床上躺了半年,连宗门大比都无法参加。
虽说后来浅歌入门之后,糖仁有所收敛,但依旧发生过将其他弟子打残的事件,而原因仅仅只是她看那个弟子看浅歌的眼神不顺眼。
如果说那一辈的弟子最崇拜的是追命师兄,那么最惧怕的恐怕就是这个恶魔般的糖仁了。
七夜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然而,星罗班并没有经历过那种被糖仁支配的恐惧,白糖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不行!我们不能让你带走乾坤珠,浅歌是坏猫,万一你被骗了怎么办?”白糖说得义正言辞,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容易上当受骗的那个。
糖仁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向前迈步。
“放下乾坤……”
“轰!”
一声巨响,咆哮的火焰瞬间化作一条红色的火链,将白糖牢牢捆住,但却并未给白糖带来灼烧的感觉。
“呜呜呜!”白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嘴巴也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丸子!”武崧连忙伸手去扶他。
然而,他的手刚一碰到白糖,那条红色的火链便突然冒出一团火焰,朝着武崧扑去。武崧一个不慎,被火焰烧了一下,便再也不敢用手去碰白糖了。
“呜呜呜!”白糖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依旧在那里活蹦乱跳的,丝毫看不出难受的样子。
“你们,没资格命令我。”
糖仁的声音传来,而她的身影却已经渐渐远去。
“呜呜!”白糖呜呜地叫着,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她怎么好像变了一只猫似的?”小青捂着嘴巴,被糖仁改变的气场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武崧抱着哨棒,头疼地看着白糖,“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开这个火链,然后才是糖仁的事情。”
“我们不追吗?”小青问道。
“打得过吗?”武崧反问道。
小青顿时哑口无言。
星罗班,确实还是太弱小了。
“你们打不过她是很正常的,不要太过灰心。”七夜从地上爬起来,出言安慰道。
“多谢安慰,星罗班的实力如何,我们心里还是清楚的。”武崧的态度依旧理智而清醒,完全不为所动。
“我说的是真的,糖仁可是我们那一辈弟子中实力最强的几只猫之一。”七夜再次强调道。
“但她是打宗,而我们是督宗。”武崧依然不为所动。
对面的客栈里,陌小白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武崧和七夜的对话,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笑死我了!武崧这家伙是戴着醒神玉吗?看那个大叔的脸都黑了!哈哈哈!”炼狱笑得直锤桌子。
“人家才二十一,应该叫哥。”陌小白无语地说道。
“差不多啦,哈哈哈哈。”炼狱趴在桌子上,还是有些没缓过劲来。
陌小白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旁边发呆的明月,“你真的不过去吗?我觉得她真的没有怪你。”
明月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看着小青发呆。
陌小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茶,“让我来梳理一下现在的局势……”
“追命、浅歌、糖仁都往南边去了;判宗的人还留在这里,那三个猫捕也要赶过来了,星罗班这边只有一个七夜,他们获胜的概率大概是……”
陌小白轻轻敲了敲桌子,给出了一个数字,“大概千分之一都不到。”
“哦。”炼狱显得兴致缺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听到有关那几只小猫的事情了,每次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不是陌小白出事就是他自己出事,他甚至都怀疑那几只小猫是故意来整他们的!
“当然,这是没有把我们三个计算在内的情况。”陌小白又补充了一句。
炼狱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顿时警觉起来,“小白姐,你想干什么!”
通常情况下,当陌小白出现这样的话语和举动时,十有八九是她那爱多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怎么了,二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副表情是要干嘛?”陌小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似不经意地摸了摸右手的食指。
炼狱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立刻大声喊道:“小白姐!你别想着编理由骗我!师尊说过了,不让我们继续插手这件事了!”
陌小白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后轻笑一声,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沧魄,“很好,二货,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谁?”
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被明月一声充满杀意的“谁”给打破了,陌小白看似一动不动,眼睛却迅速地扫视着四周。
她的目光在楼梯口停留了片刻,随后放下了腰间的手,客气地说道:“原来是灰先生,是阁主有事吩咐?”
楼梯口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一个灰衣老者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只见灰衣老者站在楼梯口,嘴巴不停地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陌小白和炼狱的脸色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个看上去乐呵呵的,另一个则是郁闷得要死。
明月并没有愚蠢到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扭头看向星罗班,心中暗自思索着。
传音术?
没过多久,灰衣老者朝陌小白抛出三块水晶,随后便慢慢消失在了楼梯口。
“好吧。”陌小白接住水晶,拿起其中一枚仔细地端详着,“星罗班的胜率或许能提升到三分之一了。”
“也不知道是谁能让那个笑里藏刀的阁主如此重视。”陌小白不禁感叹道。
炼狱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他是一点都不想和星罗班打交道。
“放松点,这次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了。”陌小白的语气显得很轻松。
“呵呵。”炼狱很是敷衍地笑了笑。
“白衣那个家伙应该也会来,那家伙的实力倒是不错……不想了,我要去炼器了。”陌小白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离开了。
而炼狱则是心情沉重地走向了星罗班,每一步都仿佛是在走向刑场。
在陌小白还没有处理好事情,白衣还没有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要独自负责保护星罗班中的某一只小猫。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过得很惨、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