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借过我的铅笔

华耀的宿舍门锁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

　　米娅在她身后喷着鼻息，热气在走廊结成白雾，她单手拧开保温杯，热水浇在冻僵的手指上，刺痛感让她想起第一次握缰绳时的血泡。

　　羊绒大衣挂在衣架上滴水，在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湖泊。

华耀蹲下来检查内衬的标签"Savile Row"的手工定制，内袋边缘用红线绣着排细小的数字：2012.08.02。

　　伦敦奥运会闭幕式日期。

　　米娅用鼻子拱开衣柜，叼出条干毛巾。华耀擦着头发，目光落在书桌抽屉上。

　　那里锁着她的秘密：止痛药、德国队训练录像带。

　　现在多了个锡盒，银针在台灯下闪着冷光。

　　吹风机轰鸣时，大衣口袋里传来震动。

华耀摸出马龙的手机，锁屏是张模糊的照片：暴雨中的马场，某个身影正飞跃水障，画面边缘有行小字："H.Y. 2013.07.12"

　　她拇指无意识划过屏幕，相册密码框弹出。鬼使神差地输入自己生日，930615。

　　相册打开了。

　　三百二十七张照片。

　　华耀坐在床沿一张张翻看，米娅的脑袋枕在她膝上。

　　第一张是2008年北京奥运，少年宫马术体验日。

　　穿红白队服的自己正给一匹小马驹梳毛，背景里模糊的身影举着乒乓球拍。

　　往后划，2010年全国锦标赛，她坠马瞬间的连拍。马龙的手写批注："L3椎骨错位……"

　　最新的是前天深夜，她在马厩给米娅包扎的照片。

　　角度明显是偷拍，但焦点精准落在她缠绷带的手指上，连指甲缝里的血痂都清晰可见。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张继科"。

　　华耀条件反射地挂断，锁屏前瞥见备忘录里有个名为《H.Y.训练数据》的文件夹。

　　文件里是密密麻麻的表格：

　　「2014.01.15晨训心率异常（138→167）可能原因：1.封闭针副作用2.腰椎旧伤3.情绪波动」

　　「2014.02.03米娅右转滞涩改善方案：1.针灸肩井穴（每周四）2.调整蹄铁角度3.增加胡萝卜素...」

　　最后是段视频，拍摄于今晚马厩。

　　画面里她低头给米娅喂苹果，狼尾散开遮住半张脸，镜头突然晃动，传来马龙轻声的自语："...该休息了。"

　　华耀熄屏时，发现掌心全是汗。

　　凌晨四点，医务室亮着灯。马龙正在给左手掌心的伤口缝针，没打麻药，针尖穿过皮肉的声响像雨打芭蕉。

　　门被踹开的巨响让他手一抖，线头打成了死结。

　　华耀站在门口，身上还套着他的大衣，手里攥着那部手机。

　　"解释。"她声音嘶哑。

　　马龙只是慌乱了几秒："医务室有你的病历。"针线继续穿梭，"作为你的朋友..."

　　"放屁！"华耀把手机砸在诊疗床上，锡盒里的银针撒了一地。

　　米娅在走廊不安地跺蹄。

　　马龙弯腰捡针。

　　"那年少年宫，"他突然说，"你借过我铅笔。"

　　华耀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