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马厩,华耀正用毛刷清理米娅蹄缝里的积雪,寒风从木板的缝隙钻进来,吹得煤油灯忽明忽暗。
当她第三次呵气暖手时,米娅突然竖起耳朵,转向门口。
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带进一阵细碎的雪沫。
马龙站在门口,深灰色的羊绒大衣上落满雪花,像披着件星光织就的斗篷,大衣下摆露出国家队制服的裤线,皮鞋上沾着未化的冰碴。
"医务室锁门了。"他举起医药箱,金属锁扣上还挂着冰凌,"你的药。"
华耀眯起眼。
这件大衣她认得,去年世乒赛颁奖礼时马龙穿过的,当时媒体夸他"像民国走来的教书先生",现在它被雪水浸得颜色更深,肩膀处有道新鲜的裂口。
"翻墙刮的?"她指了指那道口子。
马龙低头拍打雪花:"东门柳树枝。"顿了顿又补充,"张继科说你在加练。"
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草料堆上,忽长忽短。
马龙单膝跪地检查华耀脚踝的冻伤时,大衣下摆铺在脏污的稻草上,昂贵的羊绒立刻沾满草屑。
"别——"华耀伸手去拽,却被他按住手腕。
"没事。"马龙拧开药膏,手指在灯光下泛着冷白,"下周零下二十度。"
药味混着羊绒特有的温暖气息弥漫开来。华耀注意到大衣内衬绣着小小的"ML"字母,针脚细密整齐,像是手工缝制的。
她突然想起伦敦奥运会时,媒体拍到他深夜在奥运村缝补队服。
米娅凑过来嗅大衣口袋,马龙从里面摸出个油纸包:"小胖给你的。"展开是几块马奶糕,还带着体温。
凌晨的马场小路上,积雪没过脚踝。
华耀牵着米娅走在前头,突然肩头一沉,带着体温的大衣裹住了她。
"穿着。"马龙只穿着单薄的队服走在前面,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拉得很长,"你体温太低。"
羊绒贴着冻僵的皮肤,像被阳光晒过的草垛般温暖。
华耀闻到大衣上淡淡的沉香味,夹着一丝医用酒精的凛冽,袖口有些潮湿,是刚才给她洗伤口时沾的水。
米娅忽然加快脚步,用脑袋拱开宿舍楼侧门。暖气流扑面而来,华耀才发现马龙在发抖,他左肩的衬衫被雪水浸透,隐约透出拔罐留下的紫痕。
"进来。"她拽住他衣袖。
马龙摇头,睫毛上的雪粒在灯光下像碎钻:"明早六点训练。"转身时又停住,"大衣..."
"洗完还你。"华耀已经裹紧大衣钻进楼道。
宿舍暖气片上,灰色大衣像只疲惫的鹰隼展开翅膀。
华耀翻找洗衣液时,在内袋摸到个硬物,小小的锡盒,里面装着针灸用的银针,针尾都缠着红丝线。
盒底压着张便签:「每周四扎肩井穴,可缓解米娅右转时的滞涩感。——马龙」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华耀把脸埋进羊绒面料,闻到雨水、中药和一丝血腥味,那是马龙今天翻墙时,被树枝刮破的掌心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