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繁星

夜深了。

你和兰利坐在后座上，任由她的车把你带向那片混沌之地。车里没有开灯，星光从窗户里洒下来，描绘出她的侧脸。本来线条分明的脸在星光中却显得无比柔和。那光线黯淡而虚幻，像是在窥探着什么。

你看着兰利从外套兜里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橙黄色的火光把她映照得明亮起来，翠绿色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是火苗吧，你想。

兰利突然转过头，你慌忙别开视线。

“看着我干什么，新人？来一根吗？”她递过烟盒，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你曾多次想问这是谁送给她的，只是一直没有开过口。

你摇摇头，“谢谢你，长官，我不抽烟。”

兰利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将烟雾吐入黑暗中。车子仍不知疲倦地向前行驶着。

你再次转过头。她浅浅的金发被星星镶上一层银边。她总是把帽檐压得很低，你看着帽檐下微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涂成紫水晶颜色的嘴唇。你的目光继续向下，停留在她光洁脖颈的那颗痣上。假如她不是你的上司，假如现在不是在出任务，假如她不是永远那么若即若离地对待你……

哪怕给我一天也好。一个晚上也好。

你无数次这样想过。

现在的她就坐在你身旁，但那咫尺之间就能触碰到的距离，真的太远太远了。

兰利已经抽完了烟。她看了一眼窗外，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你，又点上了第二根。

你大着胆子劝阻，“长官……别抽了。”

兰利扶了扶帽檐，把烟从嘴边拿开，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你。“怎么，还是闻不惯烟味吗，新人？天天跟那帮禁闭者待在一起，你还没被她们呛习惯吗？”

“不是……”你低下头，不敢看她，“抽烟……对身体不好……”

“是嘛。”兰利咕哝了一声，又把烟塞回嘴里。

你咬咬牙。你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在门外听到兰利的医生苦口婆心劝她不要抽烟。那可怜的医生被轰出来之后，还拜托你帮忙看着她的兰利长官，不要让她抽太多。其实很久之前你就想劝了，但因为怕她骂你逾矩，所以始终没说过。兰利在你面前抽得不算多。尽管你每次去找她，烟灰缸都是满的，但你很少看到她抽烟。只有像今天这样出外勤的时候，她才抽上一两根。

更何况，即使有医生作为挡箭牌，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她拿出了第三根。

你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不能让她再抽了。

你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你恨恨地看着她点烟，目光仿佛要把那根烟烧穿似的。突然之间，你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要是我说我闻不惯，你能不抽了吗，长官？”

说完这句冲口而出的莽撞话，你吓得几乎捂上了自己的嘴。你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兰利的反应，甚至做好了跳车的打算。又是这样，你总是在她面前手足无措。

兰利怔了一下，看你的目光中有些许惊讶。你们就这样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眸，无奈地笑了笑，把烟掐灭。

“好吧，不抽了。”她把剩下大半根烟扔进你手里，扭头望向窗外，只留给你一个背影。

幸好她不再看你了，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脸很红吧，也许。你拿着那根烟，手指抚弄着她的唇接触过的地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就这么……不抽了？

一段沉默后，你轻戳她的手，“长官，长官。”

“干什么。”她说，脸依旧朝向窗外。

“打火机也给我？”

“别得寸进尺，新人，”兰利的声音里有了笑意。她反抓住你的手，握了一下，然后把它挥开，“睡一会儿吧，还有好远呢。”

你无声地笑了起来。

兰利打开窗，清凉、略有些寒意的晚风涌了进来，吹走了车里的烟气。她身上独有的气息也被风送到了你的呼吸之间。你们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窗外快速掠过身旁的浓浓夜色。

你多希望这辆车就这样一直开下去。

繁星依旧闪烁，送来黯淡而虚幻的光，照亮你们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