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日出，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在我看到我的亲生女儿冲我微笑的那一刻。
本以为这么多年之后早已抛却了幼时感情用事的习惯。也许人必须要有点寄托，于是逐渐学会了去爱。我记事以来从没爱上过任何人，也从未觉得自己能爱上任何人，便只把对女儿的情感当作本能。
我也没想过有人能爱上我。
觉醒了因果律之后，我带着她在银蜘蛛的巢穴里兜兜转转寻找出口，遇见人就杀掉，拿走他们的枪，吃掉他们的肉。产后的身体过于虚弱，我找不到储存食物的地方，便只能依靠尸体度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但我还抱着我的孩子，她需要奶水。于是我剖开那些黑帮的肚腹，撕扯下肋骨上血淋淋的生肉，强迫自己吞咽。大部分时候那些东西会随着胃液再被我吐出来。生肉没什么营养也很难消化，那孩子经常吃不饱，但她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没有办法，即使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剧烈地呕吐出它们，也只能机械地把它们咽下去。
父亲告诉我他要把我送到这里时，他说，上庭会派人来接应，我杀死银蜘蛛之后，会有人救我出来。我后来才想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是：如果我没能杀死他，就不会有人来救我。
在军部实习的时候，有一次去西区出任务，偶然碰到了银蜘蛛和他的几个手下。教官远远看到那个灰头发的男人，脸色变了，扭头让我们在被发现之前赶紧撤退。上了军部的装甲车，我从后窗看去，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睛。我抬起枪，瞄准。
后来，银蜘蛛为了有关禁闭者的情报带人攻打市议会，我父亲作为上庭代表监听并指导谈判。银蜘蛛的要求很简单，狂厄结晶、西区自治权，和一个在他手臂里埋下一颗子弹的军部实习生。他冷冷地抛出他的恶趣味，但没有人在乎他要我做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我并不重要。一个连当作筹码都要作为附属品的女孩，是被折磨还是被玩弄，还是仅仅为了报复，没有人在乎。
他听到我父亲的答案后忍不住笑了：“真不愧是为人类着想的大义的上庭，为了城邦安定连亲生女儿都能出卖。”
于是，谈判成功，西区治安管理条例颁布，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我则被我父亲亲手深埋进晦暗的地下。
狂厄级的能力虽然好用，但消耗也很大。黑帮的据点全是狂厄污染，我必须时刻压制自己的精神，防止使用能力过于频繁造成死役化。等我终于来到中央大厅面对银蜘蛛的时候，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早已疲惫不堪。我面前是几千人的黑帮、恐怖传说般的黑帮首领，和他们背后泛着微弱光芒的出口。而我只有一把枪、浑身的伤口和血污，还有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婴儿。
银蜘蛛看到那孩子，咧嘴笑了。他在黑帮的哄笑声中说，如果我能打赢他，就放我走。
他不知道我是禁闭者。看到我开枪，他只是随便躲了一下，便向我直冲过来。然后子弹拐了弯，从他身后打碎了他的脑袋。
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了。
一时间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众多黑帮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后，震惊又愤怒地包围了我。随后什么东西在出口处爆炸，冲击波掀翻了大厅的穹顶，石块纷纷坠落。
一群模糊的人影冲了进来，冲着黑帮们扫射。其中一个走向了我。
黑帮的叫嚣、爆炸的火光，我都没有看见。过度使用异能和营养不良让我再也无法支撑。
我拿起枪，对准那个走向我的人，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晕了过去。
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失去意识前还不忘紧紧护住那婴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