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黑暗抹去一切,只剩下她的眼睛。我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全是讽刺和挖苦,实际上内心早已一片空白。我没有任何动作,大脑里想好的无数个对策全部被这句话打破。无声的对峙持续到她触碰到我之前的最后一秒——
然后,她吻上了我的唇。
我不想回忆这段过去,但我还是逼迫自己写下来。过去不是用来遗忘的,它是一种经验和理智,时刻提醒你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它告诉我犯了错,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但没人能告诉我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以及我错在哪里。
是因为没有推开她吗?还是因为没有回应她,给她吻和欢愉?
现在我明白,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因为我最开始就错了。
而人总是会一错再错。
没人教过她如何接吻。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十六岁的眼睛没有任何隐藏和遮挡,干干净净一直看到底。我看到紧张、兴奋、恐惧,看到刚刚萌芽的性欲,看到孤注一掷的爱。
其实我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我从来都不能真正懂得这个字眼。
我的浴袍被她扯掉了,她的手开始不安分地乱动,从心脏向下描摹,直到触碰到……
我浑身一颤,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身体自动动了起来,“啪”的一声,她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黑暗中看不到什么,但她的脸一定肿了。我叹口气,暗自后怕,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她爱上我了,这是现实,逃避是没有用的。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这是知道答案后例行公事般的质问。
她坐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也许是我下手太狠了,我本不想打她的。我打开夜灯,想蹲下身看看她的脸,这个时候,她开口了。
“……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见过那么多人,和那么多人上过床……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她慢慢站了起来,融进夜灯柔和的黄光里,我看清她的脸上挂着泪水。我走到窗边,看着越发深沉的夜色,又点了一根烟,火光在新城夜景中显得无比渺小。
“对,只有你不行,”我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我捡起浴袍,穿好。在应急药箱里翻找一番,找出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回身捧起她的脸,却被她粗暴地挥开。
“懦夫。”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就是个懦夫!亏我那么爱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妈妈?”
没有任何预兆地,她爆发了。清清楚楚,我听到了那个称呼。我不动声色,眼神冷了下去。这不再是儿时无知无识的童声,她知道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谁告诉你的。”
“猜的,那又怎样,你知道我猜对了。我爱你很久了,兰利,可是你知道吗?你在乎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没想到你连承认我的勇气都没有!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假惺惺的关心,你才不配做我母亲,你跟爱上你的我一样下贱!”
听到这种口不择言的控诉,我本该觉得生气,但我已经没有那份精力了。也许也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我看着她冲我发火、流泪,肆无忌惮地大吼大叫,不顾一切地爱恨。我看着她,一种别样的感情在心里升起。如此鲜活的生命,如此炽烈的感情,就像我年轻时那样。
她好像我啊。
“长官!污染、污染降低了,黑环活动完全停止。局长小姐……她成功了。”
“她的状况如何?”
“夜莺已经赶到现场,目前没有大碍。”
我放下笔,拿起通讯器,拨通。
“做得不错,新人。”
通讯另一头传来疲惫的熟悉声音,“你监听我?”
“呵呵,巧合罢了。”
这次重逢和前十二次没有任何区别,她没有记忆,也没有从前那狂放的性格;而我仍然表里不一,满嘴谎话。
我知道,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就像我也不再是曾经的我一样。
“没错,就是这么巧。我也想到你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