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柯那儿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少了？”男生漫不经心的说道，手里把玩着手中的小刀，将它轻轻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那模样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的手白皙修长，只是因为刚才的打斗，关节处微微泛红，有些肿胀，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层灰尘和血迹。
“二打一还带个刀？”
贺知秋讥讽地看着眼前那两个人。他再次将手中的刀高高抛起，这一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顺利接住。
刀从指尖滑落，“哐当”一声重重地掉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撞击声。贺知秋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啧了一声。
那把刀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个平头男的脚边，两人瞪大了眼睛，以为贺知秋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立刻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连连向后退去。
他们浑身发抖，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我们也是收了钱才来的，要是知道是您，我们就不来了。”
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我们带了刀。
平头男悄悄使了个眼色，用胳膊轻轻怼了怼另一个同伴。被提醒的平头男赶紧使劲点头。
阳光斜斜地照进小巷，贺知秋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他身高179，比这两个人高出一些，眼角处的一道划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
贺知秋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眼神中带着冷漠与疏离：“怂货，走吧，下次再见。”
贺知秋走出小巷，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正要抬脚往前走，却看到李淞文从对面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锄？头！
贺知秋下意识后退两步，挑起眉毛打量着对方手中的农具：“你……这是要去种地？”
李淞文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哎**！你还真活着啊！刚才胡柯给我发消息说，他把你堵在巷子里了，还说人很多，我一看位置就在附近……”
“行了行了！”贺知秋不耐烦地打断他，径直从李淞文身边擦肩而过，一边走一边掏出耳机戴上。
这会儿，哪怕听老师讲英语都比听这家伙说话强。
身后传来李淞文手忙脚乱的脚步声，他还在喋喋不休：“贺哥贺哥，你打赢了吗？”
“胡柯特地发消息说要把你的‘遗体’交给我呢！”
“你怎么不理我啊！”
贺知秋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翻了个白眼，摘下耳机，无奈地指着那把锄头：“我说，你是去抢哪个大爷的家当了？这锄头是打算用来挖地道吗？”
“啊？”李淞文瞪大了眼睛，手里紧握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
刚才还满脑子都是怒火，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拿着这么个玩意儿一路狂奔过来。
人在冲动的时候，确实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我也不知道你被打了，顺手抄起来就冲过来了。”李淞文随口解释了一句，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贺知秋依旧面无表情：“不是我被打，是他们被打。”
李淞文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行行行，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啊，连声招呼都不打。”
“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切。”李淞文从兜里摸出一颗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又缓缓吐了出来。贺知秋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淞文也不见怪，继续追问：“你这脸……怎么回去跟你妈解释？”
贺知秋掏出手机，用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
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沾了几处灰迹，嘴角有些小块淤青，眼角处还有一道划痕，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伤是他刚才打架时完全没察觉到的。
“我妈应该……”贺知秋一时语塞，伊涵对他的每次打架都不做评价，仿佛这一切都很正常，除了第一次。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校园的小径上，贺知秋独自低着头，脚步匆匆。
周围是家长们的议论声，他低头走的更快了些。
刚开学一周的初一下学期，他依旧没能和同学亲密相处。
好像被故意针对，或是单纯的不想理。
刚走出校门没几步，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他内心的寂静。
贺知秋抬起头，目光很快被一个没有穿校服的女生吸引。
她背着一个扁扁的书包，看起来没装多少书。这个女生他从来见过，但她的笑容却显得格外亲切，带着几分自来熟的味道。
“嗨，我看你一个人走，能陪我从学校后门翻进教学楼吗？”女生轻咳一声，笑着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贺知秋愣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女生察觉到他的迟疑，赶紧急促的解释道：“我书落在教室里了，一个人进去有点害怕。”
贺知秋点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但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学校的后门与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贺知秋跟在这位女生身后，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随着距离逐渐拉远，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后门显得格外荒凉，蜘蛛网密布在角落，那盏摇晃的挂灯发出昏黄的光，时明时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女生轻轻推开铁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铁锈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贺知秋小心翼翼地跨入一步，却突然感到一股力量从背后袭来，他的嘴被一只手捂住，整个人猛地被拽了进去。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贺知秋被甩到墙上，剧痛从背部传来，挂灯也停止闪烁，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他一时辨不清方向，脸紧绷着，死咬着嘴唇，耳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在脑海中嗡嗡作响。
“哦，带过来了，这不得感谢我。”
“一百块？”
“一百？你糊弄谁呢，谁缺你那点破钱？”女孩的声音中带着轻蔑，说完便转身离开，随手将铁门关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贺知秋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上的疼痛，手电筒的光线已经照射到他脸上，在他眼前晃动了几下，迫使他不得不抬起手遮挡眼睛。
一个男生轻笑出声：“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软弱啊。”
贺知秋不知道对方是谁，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跑。男生见他没有回应，一有些懊恼，抬脚朝着贺知秋的胳膊狠狠踢去。
手电筒的晃动停了下来，挂灯重新亮起，贺知秋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胡柯。
旁边的另一个男生开口说道：“大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贱人的孩子？”
胡柯微微扬起眉毛，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贺知秋，回答道：“嗯呢。”接着又踢了踢贺知秋的腿部，调侃地问道：“你家在哪里啊？我老子想你妈了。”
贺知秋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胡柯不耐烦地叼着烟吸了一口，扔在贺知秋面前：“草，哑巴啊。”
贺知秋冷冷地回了一句：“盛世村06号。”
胡柯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奥——那陪我们玩会吧。”
他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贺知秋心中一沉，意识到情况不对，起身就想逃跑，却被一脚踢在膝盖上，单腿跪了下去。
胡柯一伙人开始对贺知秋拳打脚踢，贺知秋心跳极快，身体被打得几乎失去了痛觉，全身无力还手。
胡柯皱着眉看了一眼手表，不到五分钟就打成这样，他担心把贺知秋打死在这里，连忙抬手叫停，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这是撒谎的后果。”
贺知秋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当时的蝉鸣声让他心烦意乱。恍惚间，他好像被人扶了起来，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声，但却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中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他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全身酸痛得几乎无法动弹。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知秋转过头去，看到伊涵站在床边，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关切。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贺知秋被她的目光吓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伊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转身离开房间。
大约过了十分钟，她已经平静的走进来，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她走到床边，紧紧握住贺知秋的手。
——
“喂，贺哥，你咋了。”
贺知秋的瞳孔瞬间聚焦，思绪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没，回家吧。”
李淞文伸手搭上贺知秋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还没黑天呢，这么着急回家干嘛呀？去网吧玩会儿呗？”
“冷，想回家。”贺知秋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声音淡淡的。表情却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一丝寒冷的意思，只是目光有些飘忽。
“到网吧就暖和了啊！”李淞文凑近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劝诱。
“你作业写完了吗？就这么急着去网吧？”
李淞文却扬起了眉毛，早就料到贺知秋会有这样的反应：“你还不知道吧，换班主任了，根本不用写作业了。”
贺知秋并没有感到特别伤心，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他甚至觉得有些欣喜，毕竟少了一份压力。
贺知秋摘下耳机，随意地塞进口袋里，走到路口准备等出租车。他转身向李淞文招了招手，说：“我请你去网吧吧，就当陪你玩过了。”
李淞文这时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嘈杂得很，大叫着让李淞文赶紧过去，不然就没位置了。
李淞文瞥了一眼蹲在马路口的贺知秋，知道再怎么劝也劝不动了。叹了口气，说了句“再见”，便匆匆走向下一个路口去等车。
贺知秋望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内心有些犹豫，他并不想回家。家里的氛围总是那么奇怪，让他觉得压抑。
他索性蹲坐在路边的大树旁，单手划拉着同学群里跳动的消息。群里有人在讨论新来的老师，还有……转学生。
【鸡腿：开学有个转学生，牌面挺大呢】
【爆炒腰花：谁啊？多高？帅不帅？成绩好不好？几班的？】
【鸡腿：严萧远，184，帅，成绩嘎嘎好，可惜是隔壁班的。】
【我是数学的狗： 离毕业还有一学期，让他们班摊上便宜了。】
【爆炒腰花：哦哟，这我得看看是哪个少爷来咱这小县城体验生活了。】
他继续往下翻。随手扯了小草放在嘴里。
【爱躺平：我是颜控，他和贺知秋哪个好看？】
……
无缘无故的被指了名，到底还是有点心慌在身上的。
【鸡腿：那你不如自己整个校草榜，给咱学校仅存的几个长的能看的排排。】
【我是数学的狗：那我给贺知秋投上一票，虽然不知道他那事是不是真的，但脸肯定不会骗人。】
【鸡腿：哪个事啊？】
【注销：私生活不节俭呗，这你们女生都爱？】
【鸡腿：那不是说的他妈吗？】
【注销：家长都这样，孩子能好到哪去。】
两分钟后……
【爱躺平：？，你们这就讨论上了？贺知秋在这群啊！】
【注销：这是事实，你们怕鸡毛。】
……
贺知秋眯起眼睛，手指点开”注销”的头像。拇指在主页上缓缓滑动，舔了舔嘴唇，按下了添加好友的按钮。
他站在路边，犹豫了一下，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窗缓缓降下，司机探出头来，贺知秋迟疑片刻，才低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地停在家门口。贺知秋推开门，目光一扫，便看见伊涵正坐在茶几前整理着他的书包。
这一幕仿佛是无数次重演的画面，每次他打架回家，伊涵总是在这里等着他，默默为他处理伤口，为他做饭。
伊涵抬起头，看到满身灰尘的贺知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柔的微笑：“小贺，回来了啊，快来吃饭吧。”她轻声说着，站起身向厨房走去，端出早已热好的饭菜。
贺知秋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全身，洗去了一天的疲惫。
洗完澡后，他将那套脏兮兮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转身回到厨房看见伊涵已经将饭菜摆好，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等他。
贺知秋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让贺知秋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他盯着面前的饭菜，丝毫没有食欲，只是勉强扒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贺知秋刚微微起身想离开饭桌，伊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贺，等下吧，妈妈帮你处理伤口。”
熟悉而温暖的话语让贺知秋心头一热，他默默地点点头，主动上前帮忙收拾碗筷。待一切收拾妥当，伊涵开始为贺知秋处理伤口。
上药时，贺知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伊涵的脸上，细细打量着她的容貌。尽管时光荏苒，伊涵依旧美丽动人。
“妈，伤口处理好了，我想回房间休息。”贺知秋轻声说道。
伊涵温柔地点点头，柔声道：“好，你快去睡吧。晚上我有事要处理，可能不会回家。明天上学路上注意安全。”
伊涵摸了摸贺知秋的脑袋，转身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外。
贺知秋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感到浑身疲惫不堪。
他拿起手机，发现之前申请添加“注销”为好友的消息依旧石沉大海，而在同学群里，“注销”已经退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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