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脚步没停,过了会儿才说。
白九思“你腰间的玉坠,沾了我的灵气。”
云妘赶紧摸向腰间,玉坠果然是温的。
原来三年前他碰过这玉时,就留下了灵气吗?
茶水入喉,在舌尖漫开的味道竟然是甜的,好像还带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山风从廊外漫进来,吹得云妘鬓角的碎发又飘起来。
观里的院子种着好多竹子,翠峰如簇,甚美。
云妘正看得入神,突然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下。
这次没等身体歪倒,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还是那双微凉的手,攥着云妘手腕时,力道不轻不重。
白九思“看来你得从站稳学起。”
白九思低头看云妘,眼底好像有笑意。
云妘赶紧站直了,后背挺得像根竹竿。
白九思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云妘手腕内侧,痒丝丝的,像有片竹叶落在上面。
白九思“好了,先站半个时辰,感受灵气流动。”
云妘站在原地,偷偷看那仙人的背影,竹影落在他长衫上,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热流在缓缓流动,很舒服。
……
几日后。
云妘站在竹荫里,盯着自己的鞋尖数地砖。
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每块砖缝里都长着细草,她数到第二十三块时,听见井边传来水响。
白九思正用木勺舀灵泉水,勺沿碰到桶壁的声音很轻,像雨滴落在荷叶上。
她偷偷抬眼,看见他站在井栏边的侧影。
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点草屑,该是刚才弯腰舀水时蹭的,可他自己没留意,只专注地看着桶里的水。
灵泉水很清,映出他垂着的眼睫,连那几缕垂在额前的碎发,都在水面上晃出浅浅的影子。
白九思“站得稳了?”
仙人突然开口,手里的木勺悬在桶沿上,没回头。
云妘慌忙挺直脊背,脚后跟差点撞到身后的竹丛。
云妘“稳、稳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脚踝一崴,身体又往前倾。
可恶,刚说完大话就……
这次云妘没等别人来扶,自己攥紧拳头稳住了,耳朵尖红得厉害,狡辩了句。
云妘“刚、刚才是脚滑了一下。”
白九思转过身时,手里已经拎着半桶泉水。
他走到石桌旁放下桶,指尖在桶沿轻轻敲了敲。
云妘见到水面突然凝出层薄冰,冰里浮着细小的光粒,像把星星冻在了里面,不由得发出一声谓叹。
白九思“灵气无处不在。”
白九思拿起石桌上的日月山河扇,用扇骨碰了碰冰面,薄冰瞬间化成雾气。
白九思“脚下的石板有土灵,井里的水有水灵,连你刚才爬过的松树,都有木灵在流。”
云妘盯着那团雾气看呆了。
雾气没散开,反倒随着白九思挥扇的动作,绕着她转了个圈,凉丝丝地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她这才发现,扇面上那些金线勾勒的山河,在他挥扇时好像真的动了。
远山的轮廓微微起伏,河流的纹路泛着光,连扇角那轮小小的日影,都像在慢慢往上移。
白九思“试着抬手。”
白九思的声音在雾气外响起。
白九思“想象掌心有团气,能托住这雾。”
云妘赶紧抬起手,掌心空落落的,只觉得雾气从指缝里钻过去,凉得像水。
她攥紧拳头又松开,试了三次,雾气还是顺着胳膊往下滑,最后在脚边聚成小水洼。
云妘“我、我好像抓不住。”
小姑娘沮丧地低头,看见水洼里自己的影子。
眉头皱得像团皱纸。
白九思“别急。”
一只手突然覆在她手背上。
白九思站在她身侧,掌心的凉意透过她的指尖渗进来,带着扇骨的清润气。
他的手指很长,轻轻握住她的手往上抬。
云妘就觉得掌心突然沉了沉,刚才散开的雾气竟真的聚了过来,在她手心里凝成颗透明的水珠。
白九思“感受指尖的力道。”
他的声音离得很近,落在她耳后。
白九思“气要匀,心要静,就像……”
他顿了顿,看着云妘手心里的水珠。
白九思“就像你攥着玉坠时那样,不用力,却放不开。”
云妘的心跳突然乱了。
她能闻到他袖间的竹香,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背的力道。
不重,却很稳,像怕捏碎了手里的水珠,又像怕她自己松开。
手心里的水珠在发光,映得两人交叠的手指都泛着浅光,连扇尾垂着的银流苏,都在石桌上投下缠在一起的影子。
云妘“成、成了!”
她猛地回神,手心里的水珠却“啪”地碎了,雾气溅在她和白九思的手背上。
白九思“不可过于浮燥。”
白九思先松了手,转身去收拾石桌上的书卷。
他的指尖还沾着点雾珠,在翻动书页时,把水渍印在了纸角上,像朵小小的云。
白九思“巳时再练一个时辰。”
白九思把书卷摞好,又将日月山河扇重新别回腰间。
#云妘“好的!”
白九思“现在去厨房,把这桶泉水倒进缸里。”
云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刚才被自己攥皱的袖口,不知何时已经平了。
应该是他刚才舀水时,用灵气悄悄抚平的。
她拎起水桶往厨房走,脚步比来时稳多了。
水桶晃出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竟在她身后缀成串浅浅的水痕,像条会跟着走的小溪。
厨房在观门右侧,是间竹搭的小屋子,里面摆着口陶缸,缸沿刻着缠枝纹。
云妘刚把泉水倒进缸里,就听见外面传来铜铃响。
不是廊下那串,是观门处的结界铃。她探头往外看,见白九思正站在石阶上,对着山下挥手,像是在送谁。
白九思“是山下药铺的李伯。”
白九思走进来时,手里多了个油纸包。
白九思“他送了些新采的山药。”
云妘凑过去看,油纸包里的山药还沾着泥,带着新鲜的土气。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云妘“我也带了东西!”
这是她出发前烤的米糕,用荷叶包着,还带着点温热。
云妘“虽然不如仙长这里的灵泉好,但、但很甜的。”
小姑娘最后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出了一句很甜。
白九思拿起块米糕,指尖碰到荷叶时,云妘看见他指腹有层薄茧。
该是常年握扇、翻书磨出来的。
他咬了口米糕,没说话,只是眼尾的线条柔和了些。
阳光从竹窗照进来,落在他握着米糕的手上,连那点薄茧都像镀了层浅金。
云妘“好吃吗?”
云妘紧张地盯着他的嘴角。
白九思“嗯。”
他点了点头,又拿起块。
白九思“比山下茶馆的米糕软些。”
云妘瞬间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云妘是吧。
她看着白九思慢慢吃米糕,突然觉得这忘尘观的日子,好像和她来时想的不一样。
没有呼风唤雨的厉害法术,只有竹荫里的泉水,掌心的雾气,还有带着荷叶香的米糕。
可这样好像也很好,好得让她觉得,额角的疼,路上的累,都成了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