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妘刚站定,就看见最高的枝桠上挂着串最红的灵果,像串小灯笼,看得她眼睛发亮。
白九思“够不着?”
白九思把竹篮放在树根下,指尖在树干上轻轻敲了敲。
云妘就见树干突然长出圈圈藤蔓,像搭了道绿色的梯子,直通向那串红果。
云妘“师父耍赖!”
云妘笑着抓住藤蔓往上爬,裙角被枝桠勾住也不在意。
云妘“说好等我能定住松鼠,才让我摘最高处的!”
白九思“这是给你练手的。”
白九思站在树下,目光跟着她的身影动,手里的日月山河扇半开着,扇面的金线山河在光下流转。
白九思“要是摔下来,就用‘定身术’定住自己,正好试试新学的本事。”
云妘刚摘到那串红果,闻言故意晃了晃藤蔓。
云妘“才不会摔!”
话虽这么说,脚却踩得更稳了。
她往下看时,正对上白九思的目光。
他没看她手里的果,只盯着她的脚,眼里的在意藏都藏不住。
等她抱着灵果爬下来,白九思已经用灵泉水洗好了一颗,递到她嘴边。
白九思“尝尝,比低处的甜。”
云妘咬了口,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这次没等她抬手,白九思已经掏出帕子替她擦了。
帕子还是她绣的那方,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叠得整整齐齐,连边角的莲花都熨得平平整整。
云妘“师父,”
她含着果核含糊道。
云妘“我们酿完果酒,能埋在树下吗?”
白九思“可以。”
白九思接过她手里的串,往竹篮里放时,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
白九思“等明年你生辰,就挖出来喝。”
云妘的心猛地一跳,攀着藤蔓的手差点松了。
云妘“师父记得我生辰?”
她从没说过。
白九思“你玉坠上刻着。”
白九思低头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
指尖擦过她耳尖时,像落了片叶。
白九思“三月初三,对吗?”
原来他连玉坠上的小字都留意了。
云妘的脸突然红透了,转身往更高的枝桠爬,却在心里偷偷数。
离三月初三,还有九个月。
到时候要画张最漂亮的符当贺礼,还要学凌儿师姐的样子,蒸两笼灵果糕,一笼给师父,一笼两人分着吃。
两人摘到竹篮快满时,夕阳已经浸红了半边天。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陡,云妘拎着竹篮走得慢。
白九思就走在她身后半步,手里的扇子偶尔往她脚边扇一下。
她刚要踩上的青苔就突然变干,差点打滑的石子也像被什么托住了,稳稳当当的。
云妘“师父,你是不是总在我背后用术法?”
云妘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白九思的扇子顿了顿,没否认,只淡淡道。
白九思“免得你又摔破额头。”
云妘突然跑回他面前,踮起脚尖往他额角凑。
那里光洁得很,连点纹路都没有。
她以前总觉得师父是天上的仙,离得老远。
现在能看清他发间的玉簪,能闻到他袖间的竹香,才发现他其实离得很近。
云妘“我以后不会摔了。”
她认真地说。
云妘“等我把‘定身符’练熟,连松鼠都能定住,肯定能走稳路。”
白九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的掌心带着灵果的甜香,把她的发髻揉得有点乱,却像把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揉进了心里。
白九思“好。”
他说。
白九思“我等着。”
回到观里时,暮色已经漫进竹廊。
云妘把灵果倒进陶缸。
白九思往缸里兑了灵泉水和新酿的酒曲。
两人蹲在缸边,看着果子在水里轻轻晃,像藏了满缸的星星。
白九思“要封缸三个月。”
白九思用布巾擦了擦她沾了酒曲的指尖。
白九思“到时候正好是你生辰。
云妘数着缸沿的花纹,突然想起什么。
云妘“师父,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白九思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会儿才说。
白九思“我记不清了。”
他从袖里拿出个小木牌,上面刻着朵月心花。
云妘接过木牌,触手温温的,像被人常年攥在手里。
她把木牌放进贴身的布袋,转移话题。
云妘“到时候我们一起喝果酒,我给你画张最大的‘安神符’。
白九思看着她鼓囊囊的布袋。
里面装着他给的发簪,樊凌儿送的玉佩,还有刚放进去的木牌。
像把所有的牵挂都装在了里面。
他没说话,只拿起那把日月山河扇,往陶缸边扇了扇。
缸口的布巾就自己系紧了,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云妘看得直笑,没注意到他转身时,耳尖又红了。
夜里云妘躺在床上,摸着布袋里的木牌,听着窗外的竹声。
这忘尘观的日子,像缸里正在发酵的果酒。
刚开始只是淡淡的甜,慢慢就浸满了心,连梦里都飘着灵果的香 。
第二天一早,她刚练完符,就看见石桌上摆着个新砚台,砚边刻着小小的松鼠,像是她总追的那只。
白九思站在廊下翻书,像什么都没发生,可云妘看见他指尖沾着点木屑。
是刚刻完砚台的痕迹。
她拿起砚台时,心里像被灵果甜透了。
原来有人把她的话记在心里,把她追的松鼠刻在砚上,连沉默里都藏着说不完的温柔。
练符时,云妘特意在符尾加了个小小的松鼠印。
白九思走过来看时,眼底的笑意像化了的春水。
白九思“这印倒比符尾的纹路灵动。”
他指尖在砚台边的松鼠刻痕上碰了碰,又移到她画的符纸旁。
白九思“下次试着把这松鼠印融进符纹里,说不定能让符力更活些。”
云妘眼睛一亮,立刻蘸了朱砂在废纸上画起来。
松鼠的小尾巴蜷成个圈,刚好接住符尾的收势,红痕落在纸上时,竟真的比寻常符纸多了点跳脱的生气。
云妘“真的!”
她举着纸给白九思看,指尖都在发颤。
云妘“你看它像不像在符上跑?”
白九思刚要说话,却见她指尖的朱砂蹭到了鼻尖。
又是那副像偷喝了胭脂水的模样。
他这次没伸手去擦,只从袖中摸出块帕子递过去。
是块新帕子,边角绣着半朵桃花,针脚比她绣的帕子齐整,却在递过来时,被风吹得蹭过他的指尖。
云妘接过时,帕子上还留着点扇骨的清润气。
白九思“下午去后山摘新熟的青杏。”
他转身往灶房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白九思“青杏泡酒解腻,正好配你酿的果酒。”
云妘捏着帕子擦鼻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日的木牌。
她摸了摸布袋,里面的木牌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揣了块小小的暖玉。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挂在嘴边的叮嘱,是砚台上的松鼠,是帕子上的桃花,是连酿酒都要想着搭配的青杏。
她低头看着符纸上的松鼠印,突然觉得,这忘尘观的日子哪是发酵的果酒,分明是刚摘的灵果。
咬一口,甜汁能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