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信一從未想過生離死別時,自己會如何釋懷,面對,他想,或許是一陣風,附著愛人的魂,擁吻自己,讓他好好活下去。』
藍信一有一個錄像機,裡面斷斷續續記錄著他從跟著龍捲風開始的每一天,錄像帶用了一卷又一卷,刻著他和他的22年。
【1979年8月25日】
“今天是我和我大佬在一起的第3周年!”
信一衝著鏡頭笑得燦爛,身後是一個男人休閒打掃的身影,煙霧繚繞。
“大佬,看鏡頭!”信一竄到男人身邊,一把將人摟住,腦袋緊緊貼在一起,蹭了又蹭,甜得發膩。
龍捲風無奈地笑笑,寵溺抬眼,面對鏡頭,將嘴裡的煙遞到信一嘴邊,溫柔發誓:“我張少祖會永遠愛著信仔,不離不棄。”
鏡頭看不到的地方,龍捲風嚥下喉間的血,吻了吻男生毛茸茸的腦袋,無聲歎氣:“傻仔哦,阿爸愛你。”
“兩週年快樂,大佬!”
“兩周年快樂,信一。”
【1980年2月9日】
“大佬!小年快樂!”信一將相機放到桌上,跑到龍捲風身邊,吧唧一口親了男人一個猝不及防。
身後墻上掛著的電視正播放著盧海鵬的節目,熱鬧的背景音和炮竹聲中,龍捲風摟住信一的腰,耳鬢廝磨,繾綣綿長。
信一紅著臉埋在龍捲風肩頭,喘著水汽,低低說:“大佬,我們會永遠一起過小年,對吧?”
他聽到男人胸膛中那顆心狂跳如擂鼓,沉悶的聲音伴著胸腔震動響在耳畔:
“會的,信仔。”
“小年快樂。”
【1985年8月25日】
“大佬!!!大佬你開開門啊!!!”信一從未如此狼狽過,鮮血黏膩的染上靚麗的捲髮,貼在臉頰。
緊閉的鐵門裡傳來肉搏聲和刀刃破風聲,還有一聲聲痛苦的低喘。
信一聽不清了,他只聽見自己大佬一口又一口濁血,和最後一句:“信一,走下去。”
【1985年8月30日】
龍捲風僥倖活了下來,只是變得破碎不堪。
那場大戰,龍捲風受了很重的傷,刺激了肺癌加速擴散。
醫生告訴信一,病人滿打滿算,至多一星期。
“怎麼可能?!我大佬明明一直身體很好!”信一拍案而起,青筋因為過於憤怒而暴起。
醫生深深歎口氣,安撫信一坐下,才開口:“藍信一先生,你不知道,其實張少祖先生早就患有肺癌,只是還沒那麼嚴重,但這次因為重創,導致加速了擴散,所以才會這樣。”
“好好陪他最後的日子吧。”
窗外蟬鳴悠悠,惹下細雨綿綿,落下最後一片銀杏葉,飄零窗前。
【1985年9月4日】
龍捲風發覺信一最近抽煙愈發的烈了,甚至一天最多要抽兩三包。
就連男生望向自己的眼神也越發深沉,濃烈翻滾的愛意,不捨,殉情之意近乎瘋魔,像巨浪一般衝撞著自己。
他知自己時日無幾,也知自己支離破碎。
可,傻仔好像想殉情,這樣是不行的。
龍捲風只好忍住劇痛,喚了聲:“信仔。”
信一這一刻像是終於被擊潰,俯身湊過去,無聲慟哭。
“大佬,我在。”
男人顫巍巍抬手,抹去信一眼角將落的淚。
淚水比龍捲風先一步融進信一胸口,洗滌著他掛在頸間的銀戒,沉重的,緊緊的纏繞住他。
“傻仔,你要活下去啊。”
“你要好好的,替我活下去,好嗎,信一?”
……
冗長的靜默後,龍捲風聽到了那聲:
“好。”
“哥,我會替你活下去。”
【1985年9月29日】
距離龍捲風葬禮已經過去24天。
中秋佳節,闔家團圓。
信一收到了來自四仔和十二他們的月餅,還有一卷新的錄像帶。
“是該換新的錄像帶了。”信一輕撫相機,淡笑著裝上錄像帶,點開攝像,在桌前坐好。
“大佬,今天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二十個中秋節。”
他拿起桌上的月餅盒,給鏡頭展示。
“大佬,你看,這盒是四仔送我的,這盒是十二送的,這盒是洛軍送的。”
他拿出其中一盒,起身放到對面,嘴裡念叨著:“這盒是豆沙口味,你最愛吃的,我留給你了,記得來吃,放久了就壞了。”
他又拿起相機,鏡頭畫面一轉,對準窗外。
萬家燈火,喜慶連連,還有煙花閃過。
信一輕輕開口:“大佬,中秋快樂。”
此時一陣風飄進窗,縈繞住信一。
“還有,我愛你。”
“啪嗒”,那陣風接住了信一落下的淚,又輕柔吻上男生唇瓣。
“信仔,替我活下去。”
————
錄像帶不再換新,只被人珍藏在木盒,不曾落灰,因為總會被人細細描摹,一遍又一遍觀看,坐在窗前,煙霧將兩個時空過渡,融為一體。
是夢,還是不願醒來的幻想?
只有陷情者自己知道。
————
往後餘生,錄像帶裡不會再有龍捲風,但卻處處皆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