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里,强劲的冷气无孔不入,裹挟着塑胶地板特有的气味弥漫开来。那股气味,混合着汗水与橡胶的独特气息,是这里独有的标志。孙颖莎刚结束一轮高强度训练,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断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齐耳短发的发梢。她抬手随意抹了把汗,眼神却有些放空,仿佛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陈梦走过来,见她这副模样,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嘿,魂儿是让炮弹给炸飞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说在战场。”莎莎像是没听到陈梦的调侃,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钛钢吊坠。那吊坠被精心切割成乒乓球拍的形状,材质是来自天外的陨石,在顶灯下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质感冰冷。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三天前拆开快递箱的场景,那个装满凡尔赛宫纪念品的木箱,一打开便散发出雪松木特有的暗香,醇厚而悠远,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
此时,孽无尘正蜷缩在波音787的舷窗边,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身形显得格外修长。她身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简约而优雅,衬托得锁骨处的银质羽毛项链愈发清冷,那羽毛的造型精致细腻,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飞去。空乘已经是第三次送来气泡水,她微微点头致谢,就在这时,腕间的百达翡丽星空表突然震动起来,表盘上,蜜柑投射出南宫珉的来电提醒,那闪烁的光影在表盘上跳跃,格外醒目。
“师叔!”电话一接通,羽毛球运动员南宫珉那洪亮的嗓门便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刘教练说您要来?这是真的吗?”
“买二十杯冰美式。”孽无尘合上手中精装版的《战地医疗手册》,书的封面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再要五盒稻香村拿破仑,训练基地见,记得快点。”
飞机缓缓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八月的热浪裹挟着阵阵蝉鸣汹涌袭来,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孽无尘降下车窗,试图驱散些闷热,刹那间,二环路边槐树散发的清甜花香涌进车内,冲淡了残留在她记忆深处的硝烟味。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南宫珉骑着共享单车,正奋力追在迈巴赫后头,年轻人的运动发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模样既狼狈又充满活力。
“师叔您慢点!”南宫珉好不容易追上,气喘吁吁地把咖啡堆在保安室窗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苦笑着说,“您这阵仗,都够上体育新闻头条了。”
孽无尘拎起印着柏林博物馆联名logo的纸袋,袋身的质感细腻,上面的图案简约而富有艺术感。她脚蹬小牛皮短靴,每一步都在地胶上敲出利落的节奏,发出清脆的声响:“带路吧,别磨蹭。”
还未走进训练馆,乒乓球撞击胶面的脆响便穿透了长长的走廊,清晰可闻。孽无尘在踏入训练馆的瞬间,脚步猛地顿住。眼前,三十张球台整齐排列,铺展开的银蓝色地胶平整光滑,延绵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二十几个身着白色队服的身影在其中来回跃动,身姿矫健,他们的动作被地胶反射,倒映在孽无尘清亮的眸子里,就像一场精彩的舞蹈。
“孙颖莎!”刘教练尖锐的哨声突兀响起,惊起一片张望的视线。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声音的来源汇聚过去。
穿红色队服的少女听到呼喊,迅速转身,短发在转身的瞬间,于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充满了力量感。孽无尘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小跑过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个月前视频通话里,莎莎鼻尖不小心沾着巧克力金箔的可爱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孙颖莎在距离孽无尘两步外猛地刹住脚步,运动鞋与地胶剧烈摩擦,蹭出细碎的橡胶屑。她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孽无尘,视线从对方左眼下那颗醒目的泪痣缓缓滑到银羽项链,最后定格在装着黑森林蛋糕的纸袋上,眼神里满是惊喜与疑惑。
孽无尘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甜品,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慕尼黑奥运村特供,专门给你带的。”
“啪嗒”一声,陈梦手中的球拍掉落在球台上,她满脸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许昕则凑近王曼昱耳边,小声嘀咕:“这姐们看着就像从科幻片里走出来的,太酷了。”
“为什么不回微信?”莎莎突然发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与委屈,攥着拍柄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知道这多吓人吗?突然说在战场,然后就失联了!”
训练馆的中央空调又吐出一团冷气,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孽无尘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优雅,手腕上的陨石袖扣在顶灯下泛着神秘的星云纹路,仿佛藏着宇宙的奥秘。“野战医院屏蔽了所有民用信号,不是我不想回你。”
马龙擦着汗走过来,目光落在孽无尘修长的手指上,猜测道:“无国界医生?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
“做了五个月战地医疗。”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巴宝莉风衣的腰带,动作娴熟,“现在转行做运动康复顾问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莎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运动护腕的莱卡布料与孽无尘的西装面料相互摩挲,发出细微的声响:“那些流弹...你在那边一定很危险吧。”
“比你的反手拧拉容易预判。”孽无尘笑着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走,尝尝新到的瑞士莲巧克力,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当她们经过正在对拉的球台时,孽无尘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看。莎莎发现她观察球路时,脖颈会微微向右倾斜,这个细微的动作十分有趣,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也打过乒乓球?看你这架势,好像很懂的样子。”
“在难民营教孩子们用木板当球拍。”孽无尘指着许昕的正手弧圈,眼神专注,“有个叙利亚男孩和你的击球角度完全一致,看到你,就想起了他。”
南宫珉扒着门框,扯着嗓子喊道:“师叔!我们林指导想请教肌效贴用法,你快来看看吧!”
孽无尘将甜点塞进莎莎怀里,动作轻柔,腕表突然弹出全息日程表,上面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晚上请你们吃京兆尹,庆祝我改邪归正,都不许不来啊。”
莎莎摸着发烫的耳尖,看着孽无尘的身影穿过三十张球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剪裁利落的西装裤上,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莎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木箱里那本泛黄的《凡尔赛宫导览图》,此时孽无尘离开的姿势,身姿挺拔,步伐坚定,像极了铜版画里穿过镜厅的普鲁士军官,充满了别样的风采。
暮色渐渐染红了训练馆的玻璃,像是给它披上了一层绚丽的彩衣。孽无尘正倚在迈巴赫车边回信息,银质羽毛项链垂在锁骨凹陷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着远处正在加练的运动员身影。莎莎隔着玻璃窗望过去,突然发现孽无尘观察马龙发球时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与拆解IED炸弹的专家如出一辙——那种专注得令人心悸,却又带着置身事外的疏离感,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