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落满小区道路时,我又路过那家热可可小摊,老板还认得我,笑着问:“今天怎么没跟先生一起来?”我攥紧包里的梧桐叶钥匙扣,金属挂坠硌得掌心发疼,只能勉强点头:“他……今天忙。”
回到空荡荡的家,桌上还摆着上次没喝完的半罐可可粉,是郁长尘特意买的双倍奶精款。我走到阳台,看见他去年钉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他那件深色外套,风一吹就晃,像极了他每次出门前,总回头跟我说“等我回来煮栗子”的模样。
手机忽然弹出提醒,是医院的复诊通知。我翻出病历本,扉页上还贴着他画的小梧桐叶,背面写着“别怕,我一直陪着你”。可现在,那张诊断书静静躺在抽屉里——他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深秋,救护车的鸣笛声盖过了他最后想说的话,只留下这个钥匙扣,和没来得及给我刻完名字的半成品。
晚上整理旧物,我翻出那个铁盒子,里面的梧桐叶还带着当年的气息,最下面压着张纸条,是他写的:“等冬天到了,就带她去看梧桐林,告诉她,从高三借橡皮那天起,我就想跟她过一辈子。”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角,我才想起,他走的前一天,还在偷偷写这张纸条,说要给我个惊喜。
窗外的路灯亮了,我抱着盒子走到窗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等着他回来敲门。风把梧桐叶吹到窗台上,我伸手去捡,指尖却碰不到——就像我再也碰不到他的手,再也喝不到他煮的、晾到刚好温度的热可可。
钥匙扣上的铃铛忽然响了一下,我以为是他回来了,猛地转头,却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原来有些告别,从来没有预兆,那些藏在梧桐叶里的心意,那些没说出口的“一辈子”,最终都变成了抽屉里的病历本,和每个深夜里,我抱着旧物才能睡着的、无人知晓的遗憾。
冬至那天,我按照郁长尘以前教的方法煮饺子,水开了三次,才想起他总说“煮饺子要点三次凉水才够劲道”。可端上桌时,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总爱在醋碟里加一勺辣椒油,再剥两颗蒜放在我碗边,说“这样吃才暖”。
收拾厨房时,不小心碰掉了橱柜顶层的盒子,里面全是他没来得及送我的东西:有春天摘的梧桐花标本,夏天冻在冰箱里的梧桐叶形状冰块模具,还有秋天写好却没寄出去的明信片,上面画着两棵并排的梧桐树,背面写着“等下雪了,就带你去堆个梧桐叶形状的雪人”。
傍晚雪真的下了,我裹上他那件深色外套出门,衣服上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雪松味。走到以前常去的公园,梧桐枝桠上积了层薄雪,我蹲下来想堆雪人,手指却冻得发僵——以前都是他揉雪球,我只负责插梧桐叶当装饰,他总笑着说“你手凉,别冻着”。
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接起来才知道是他之前拜托的刻字师傅,说“之前您先生订的梧桐叶吊坠做好了,刻了你们的名字,请问什么时候来取?”我握着手机站在雪地里,眼泪砸在雪上,瞬间就化了。
取完吊坠回家,我把它和钥匙扣放在一起,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两个梧桐叶的轮廓叠在一起,像极了他以前总把我的手放进他口袋里的模样。夜里我梦到他,还是高三时的样子,坐在我斜前方,偷偷传纸条给我,上面画着小小的梧桐叶,背面写着“等会儿放学,我带你去吃热可可”。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窗外的雪还在下,我摸了摸身边的位置,还是凉的。原来有些温暖,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那些没完成的约定,没说出口的再见,最终都变成了每个季节里,我对着梧桐叶独自说的那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