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汗水和雨水

“雨太大，可我的暗恋太小，无法渗透你的世界，为你带来一瞬的潮湿。” ——题记

9月9日，上了一节体训课。女生要跑14圈，一圈300米，分成两组跑。

而我，成了带队的那个。

说实话，我跑步不算快，如果跟段里那些跑得快的女生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在我们班，我应该算是耐力比较好的女生吧（当然，也有其他女生跑得比较快）。

所以，跑步带队的差事，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拿着秒表，把挂绳一圈一圈绕在手上。被汗水湿润的绳子蹭得手心一阵麻痒，再加上浑身发软的劲，十分难受。

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眉头蹙得很紧，几乎拧作了一团。

到了第6圈，我几乎只能拖着腿，迈着很小的步幅，一点一点地往前跑。

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塑胶跑道，我的眼前骤然模糊，又迅速清晰。你的背影在不远的前方好像若隐若现，我突然提了速，想跑快点追上你。

那道只有我能看到的背影越来越近，可是也在向前奔跑，就像曾经那个肆意的你一样，我们之间始终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没有力气加速了，只能一点一点跟着你。渐渐地，那段距离缩短到我触手可及的程度，我想抬手去触碰你。

突然，额间汗水滴落进眼睛里，又酸又凉，我只好先抬手揉了揉眼睛。我闭上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眼睛还没睁开就向前微微伸手，在空中一抓。我睁开眼，却落寞地发现手心里只有一片汗水的湿润，和无尽的空虚。

恍然抬头，向前方定睛一看，那道若隐若现的背影却消失了，化作了骤然落下的雨点，混合着汗水的雨点模糊了视线，也浇灭了悄然燃起的心花——我再次恢复了那种缓慢的速度。

跑完两组，我们坐在草坪上。周围的那些男同学也刚跑完，他们汗湿的粘在一起的发尖，说话间略急促的气息，还有贴着后背的湿衣服……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开始想象刚才那个少年的背影——那么恣意，那么明亮的他，跑完步也会是这样吗？

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他，只是时间太过久远，脑海中早已模糊了确切的模样。昔日清晰的轮廓，成了朦胧的一片虚影，挥之不去又好像要转瞬即逝。

没有人知道我最后的几百米是怎么跑过来的。我一直朝着跑道的尽头望，腿只能麻木地交错迈开步子，思绪却已随着目光飘到遥远之处——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有他灿烂的笑颜，有他汗湿的背影，有他就好……

我望着那条跑道，仿佛跑到终点，他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刚开学没有晚自习，于是体训课成了最后一节课。

我站在校门口，雨不知不觉间淅淅沥沥地落下。

总是那么不幸的我，站在那个只有浅浅一点的屋檐下，从雨只有丝线那么细，等到了雨倾盆而下，在一点一点浇透我的发丝和书包。雨水的凉气从全身各处传来，就连心情也被浇得逐渐冰冷。

总是那么不幸的我，终于幸运了一次。我偶然从同学妈妈那里借到了伞，和另外两个男同学一同撑。

伞不大，也没法同时让三个人不淋雨，我们试图寻找一处躲雨的地方，即使我们已经淋湿得足够狼狈了。

他们走在我身后，我走在前面。这样的距离，既尴尬又微妙，甚至令我如芒刺背。

不是反感，而是我不喜欢被人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浑身湿透的狼狈，虽然我们三个都难逃这样的结局。这样的我被人看到，我的心里总会不安，因为我总在想：

如果他看到了怎么办？

如果他看到这样狼狈的我，感到讨厌怎么办？

如果就是因为我这样狼狈的模样，而失去和他再见的机会怎么办？

可我又贪婪而矛盾地想——如果，此时此刻，在我身后，给我撑伞的人是他该多好，就像我写的小说里那样。

我真是个贪心又拧巴的人。

这样的人，真讨厌。

在讨厌也没办法，这一次不过是小小的缩影，恰好撞上了我想写些什么罢了。

我还是会在很多时候想起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变成那个贪心的、拧巴的、我厌恶至极的自己——像个不理智的傻子。

雨太大，我不得不抽离了想象，回到现实。我依旧走在前面，任由汗水从伞沿滑落，滴在额头，混合着咸咸的汗水流进眼睛，再从眼角滴落，就想哭了一样。

雨太大，我还是无法忽略那些毫不留情的雨点，一次次地退回伞下，回归到那个尴尬又微妙的距离。可是，背后的两双眼睛就如同在审判我的罪行——那些不切实际的、贪婪的想象。

雨太大，然而仍有地方万里无云。就像暗恋，只在我这个小小的世界里狂风暴雨，却从不在他的世界里掀起一丝风云。

雨太大，连汗水和雨水都能互相溶解，再不分彼此。

可我的暗恋太小，无法渗透你的世界，为你带来一瞬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