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

主任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阳光，安谧端起保温杯的手停在半空。少年站在逆光里，黑色棒球服拉链拉到顶，压着下巴的阴影随呼吸轻微起伏。

"安主任，这是最近三次月考成绩单。"邬童把文件夹推过檀木桌面，纸页边缘贴着荧光索引贴，"我的物理95，班小松化学91，尹柯数学连续三次满分。"

窗外传来棒球击打的脆响，安谧瞥见操场上有两个追逐的身影。她摩挲着杯壁上的猫咪图案，等少年继续说下去。

"这是去年全国青少年棒球联赛银奖证书。"第二份文件带着油墨香落在桌面，合照里班小松正扑向本垒，尹柯的镜片反着白光，"校规第四章第七条，特殊人才可申请跨班组队。"

钢笔尖在日程表上洇开墨点，安谧终于抬头："你知道重新排班要调整二十个学生的课表吗？"

"这是最优解。"邬童手指划过成绩单，"我们三人组合能带动班级平均分提升1.7个百分点，班小松的化学实验报告可以作为教学案例，尹柯去年帮竞赛组出的三道奥数题......"

门突然被撞开，陶西举着咬了一半的苹果挤进来："安主任！您看这个'特殊人才联合培养计划'多合适！"他抖开皱巴巴的文件，某处还沾着番茄酱，"棒球队需要凝聚力，您说是不是？"

安谧看着两份同时递到眼前的申请，保温杯升起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楼下传来班小松追着尹柯抢作业本的喧闹，香樟叶被风卷着擦过窗玻璃。

三日前

班小松第17次把自动铅笔转飞出去时，前桌的栗梓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你得了多动症吗？"她的马尾辫扫过课桌上的分班意向书，A4纸右上角用圆珠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棒球。

"才不是！"班小松猛地趴到课桌上，下巴压着物理练习册，"我就是...就是觉得教室空调太冷了！"

正在擦黑板的尹柯动作一顿，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想起昨天在器材室发现的异常——班小松最宝贝的签名球棒上，竟沾着未干的雨渍。

放学铃响时，邬童的棒球包拦在教室门口。"今天加练滑垒。"他抛接着棒球，目光扫过班小松书包侧袋露出的分班手册，"尹柯说新研究出双杀战术。"

"我、我要去帮焦耳整理化学笔记！"班小松抓起书包就往后门冲，却撞进抱着月考卷的沙婉怀里。试卷雪花般散落，一张59分的化学卷飘到邬童脚边。

尹柯蹲身整理试卷时，瞥见班小松课桌洞里的纸团——展开是撕成两半的意向书，理科班那栏被橡皮反复擦出破洞。

雨点砸在体育馆铁皮顶上时，班小松正蹲在教师办公楼外的灌木丛里。他裹着过大的连帽衫，手电筒光晕里浮动着细密雨丝。

"高二分班研讨会"的标牌在走廊尽头闪烁，班小松像守垒时那样压低重心。教导主任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尹柯肯定进创新班，邬童……”

湿透的帆布鞋在瓷砖上打滑，班小松扒着门缝的手突然被握住。转头看见邬童滴水的刘海下灼灼的眼睛，身后是举着伞的尹柯，伞骨间卡着半片樱花。

"白痴会感冒。"邬童把棒球服兜头罩住他，布料还带着便利店关东煮的温度。尹柯默默递上热可可，杯壁贴着的便利贴画着三颗相连的星星。

次日早读课时，班小松的课桌上出现三张排列组合草稿纸。尹柯用红笔圈出其中一组："这是概率最高的分班结果。"邬童在旁压着张便签：敢逃训练就死定了。

……

公告栏前挤满学生那天，班小松蹲在棒球场边系了十分钟鞋带。直到邬童拎着他后领拖到人群前，樱花忽然纷纷扬扬落下来。

"高二（3）班：邬童、尹柯、班小松..."栗梓念到一半突然尖叫，"后面还有备注！'棒球专项组'？"

班小松的瞳孔里映着漫天飞花，公告栏玻璃上贴着小熊贴纸的位置，三个名字被框在棒球场形状的边框里。尹柯推眼镜的手指定格在空气里——他认出那是邬童的笔迹。

"请客请客！"焦耳扑上来时，班小松摸到书包侧袋鼓鼓的。掏出来是棒球形状的信封，安谧锋利的字迹写着："特殊人才守则：1.禁止在教室投变化球 2.月考均分下降0.5立即解散"

更衣室储物柜突然发出响动，班小松打开柜门时，去年秋日集训的拍立得照片雪片般涌出。三十张照片背面都用不同笔迹写着化学公式，最后一张是三人叠在一起的手影，方程式解出来是"Forever battery cells"。

"肉麻死了！"班小松把照片塞进护具袋，转身看见邬童在给尹柯的手腕缠绷带。阳光穿过更衣室的气窗，在三人的影子里画出一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