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石缝里钻出的兰草斜斜地探着身，叶片带着被挤压过的微卷，却依旧向上舒展，花苞藏在叶间，像含着不肯落的星子
孟知许把笔搁在笔山上，朝沈在野的方向推了推画纸
孟知许你看看，我总觉得石头的皴法还差些意思
沈在野俯身细看，指尖悬在纸面上方，没敢真的碰
烛火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看了半晌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沈在野哪是石头的问题，你看这兰草，长在石缝里，根都得往硬处钻，可叶片偏要往亮处长，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他抬眼望我，眼底盛着温柔的光
沈在野这风骨像你，看着柔，却十分坚强
沈在野想起湛卢带来的消息，孟知许前二十年在孟府简直就是查无此人
只是挂了个孟二小姐的名头，玉京城各家名门聚会之时也不曾见过她
直到孟府和他要联亲，这个孟二娘子突然就冒出来了
在那样一座富丽堂皇却冰冷刺骨的宅院里，她像株无人问津的兰草，默默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靠着自己的韧性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花
沈在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钝钝地疼
孟知许那你就是这块石头
孟知许心里暖烘烘的，指尖点了点画上的顽石
孟知许看着坚硬，不苟言笑的，实则心里软得很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给孟知许看得有些害羞，她将画别到一边，拿出一张宣纸，拿起毛笔
沈在野对了，这几日出入沈府的人还劳阿许多留意一下
孟知许听到这话突然心中一惊，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沈在野
指尖的笔忽然晃了晃，一滴浓墨从笔尖坠下，落在宣纸中央
像滴进清水里的墨，那点黑迅速晕开，渐渐漫成一片模糊的云，将旁边的兰草染黑
孟微低低地叹了口气，正要去换一张纸，就被沈在野握住了手
沈在野阿许，可是有心事？
沈在野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更是让孟知许难受
他怎么能这么好……
孟知许今日父亲来了一封信……
孟知许但我毁了……
孟微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手指蜷缩起来，攥着那支笔，指尖泛白
沈在野轻轻松开她的手，抬手替她将手中的毛笔拿开放在笔山上
片刻后，他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在野毁了便毁了，何必忧心
孟知许沈在野，你……相信我吗？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将心底思考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话太轻，轻得像风中随时会散的絮；又太重，重得压得她心口发闷
沈在野抬手替她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落在耳廓上，暖得让她鼻尖发酸
沈在野阿许，那你相信我吗？
孟知许猛地抬头，眼里的慌乱还没褪尽，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孟知许当然
沈在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意漫过眼角眉梢，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柔软
沈在野既是这样，你为何不愿相信，我是真心待你，是真心对你好呢
一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孟微心里那层紧绷的弦
孟知许沈在野，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害你……永远
她望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忽然鼻子一酸，却没有落泪，只是更加坚定地开口
沈在野我知道
沈在野的手轻轻覆在她发上，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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