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庙顶层,行刺太监被一刀封喉的时候,范闲就知道,天禄回来了,底气顿时足了不少,朝着白衣刺客就追上去。果然,在追入竹林时,机翎划破空气的声音证实了这个推测。
眼看前面就是一片湖泊,白衣刺客已经冲上了竹子,范闲咬咬牙。
“拦住他!!”
范闲话音未落,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腾起几米高的水墙,向着白衣刺客席卷而去。岂料对方反应急快,硬生生一个急转,竟然避开了。但这么一转弯,也给了范闲机会。匕首擦着对方耳廓划过,钉入对岸的石柱,总算截停了那人。
“身法挺滑溜啊?”范闲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你的毒针用完了,三支弩箭用完了,头上的毒针也用完了,你还想怎样?”白衣刺客笑了笑。
“是用完了。”范闲直起腰,也笑了,“但,我还有朋友,没怎么用。”
就像在回应他的话一眼,湖泊中溅起水花,小小的的身影刺破水面蹿起,展开机翎降落在他身边。
眼熟的机翎让白衣刺客猛的睁大眼睛。
“禁卫很快就到,上!”范闲一声令下,两道身影同时冲向白衣刺客。
因为是冲着活捉对方去的,范闲和天禄都没有下死手,一时间还真难以压制对方。
“诶呦!”天禄一时不查被击退几步,范闲见状,咬咬牙,凝聚真气,挥起拳头狠狠挥下,同时,白衣刺客将真气汇聚在匕首上,朝范闲刺去。
“范闲!”天禄来不及想什么,身体已经快一步朝着范闲直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匕首刺穿皮肉的声音响起,天禄一声惨叫。但哪怕被击飞,她也没有松开范闲,两人被掀出老远,打了个滚才爬起来。
“天禄,天禄你怎么样!!”范闲慌得连天禄的原名都叫出来了,连滚带爬的往她旁边跑。没跑几步,突然脚下一顿。
“……范闲?”天禄刚捂着伤口爬起来,顿时觉得不妙,下一秒,眼前的人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下来。
“你怎么了!喂!!”天禄下意识接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乱石滩上。怀里的范闲艰难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白衣刺客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抱着范闲的小少年那双含泪的眼眸看向自己,才猛然惊醒。
天禄咬着牙,盯着他看了半晌,握着范闲匕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狠狠甩出去。匕首擦着白衣刺客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斩落一缕长发。
“滚。”
禁卫找到范闲时,现场只有他一人靠在石柱旁昏迷不醒。禁卫手忙脚乱的把范闲抬走后,平静的湖面才泛起一丝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
如果她遵守规则的代价是看着一个亲近之人伤害另一个,那这规则,还不如去喂狗。
范闲再见到天禄,已经是转危为安以后了。惦记着她的伤,范闲忍着疼挣扎起来。
“没事吧?”
天禄摇摇头,巴巴的望着他。范闲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你其实也认出来了吧,那个白衣刺客。”
“影子。”范闲肯定。
“是他。”天禄撇了撇嘴,“我差点就打算杀了他。”
“那怎么没动手?”范闲饶有兴趣。
“他可是我的小师傅,我怎么舍得……”天禄一头扎进范闲的被子里。
“陈萍萍来过了。”范闲岔开话题,“他只派了影子。这场刺杀,是为了叶家。”
“猜到了。毕竟有一位大宗师。”天禄趴在床边,“他们没什么,倒是你,一头栽下来,吓死我好了!”
“诶呀这也不能赖我嘛!”
“你那天叫我天禄,小师傅听到了。而且,应该没有告诉院长。”天禄闷闷不乐的抬头,“他在躲我。我都踩好点才溜去鉴察院堵他,结果他不在。”
“怎么说都伤了你,虽然我这跟他关系不大,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见你嘛。”
“算了算了。我毕竟不是你家人,不便久留,这就回去了。”天禄慢吞吞的爬起来,有些没精打采,“我回家等你。”
“好。”
等待范闲回家的日子,天禄也没闲着。冒充五竹行凶以及袭击费介的神庙使者还没抓到,她才不会傻到觉得万事大吉了。
“悬空庙?又去那儿了?”看着消息天禄挑挑眉。
“去的还有不少装备了新型弓箭的禁军。”带来消息的子墨补充,“是在布局吧?”
“布局。”天禄冷笑了一声,“范闲要是知道他送皇帝的钢轮弓被用来杀他的五竹叔,会是什么表情?”
“你打算去?”
“憋了这么久,正愁没人练手呢。”天禄捏了捏拳头,笑的杀气腾腾,“敢对五竹动手?这次他们算是撞到刀口上了。鎏金,跟我出城。”
依旧是追击影子那片湖边的竹林,载着“范闲”的马车停在路边,竹林里,两位神庙使者发力击退对方时,一柄末端镶嵌了银丝的铁钎突然刺入神庙使者面前的地面。
“鎏金,给我狠狠的揍他!”伴着天禄的呼声,通身雪白的鎏金自斜刺里杀出,天禄手握长枪紧随其后。只一眼,五竹就判断出天禄的战力与她原先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现在她的力量,竟能击弯神庙使者的铁钎。
“正憋着满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你就送上门来了。”天禄活动了一下脖颈。
“神庙已放弃对你的追捕。判断:冲突并无理由。”神庙使者的头转过来。
“与皇室合作意图伤害五竹,就是冲突的理由。”天禄一挥手,“鎏金,杀了他。”
神庙使者与五竹一对一的局面有了鎏金的加入立刻成了二对一,神庙使者半点便宜都讨不到,立刻向着禁军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逃离。
“鎏金停下!”天禄手一挥,白衣的神庙使者立刻停下脚步,顺从的站在原地,被收进领域。天禄脚步不停,越下山崖,扎进下方的深潭。
平静的水面卷起漩涡,通体漆黑的巨龙破水而出。轻飘飘一记摆尾,掀起的巨浪便攀上山崖,冲垮了弓箭手所在的栈道,上面的人下饺子一般尽数落入巨龙早已张开的口中。数十个禁军,对完全体的天禄来说,连牙缝都塞不满。久违的血腥气在口中散开,龙的眼底闪过一丝满足。
在北齐,范闲同言冰云说她不吃人,其实是错的,她只是不屑于吃,也不愿意吃。但现在,拿这些痴心妄想的蝼蚁打打牙祭,很好。
反正,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