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欢什么也顾不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倒豆子一般和璇玑说了个干净。
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哭司凤痴,笑自己笨,这兜兜转转的一圈,原来还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本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便心痛不已,来寻他,想千百倍地补偿他,不想她依然是蒙在鼓里的人,原来她十生十世都还不起。
“你怎么这么傻……”她把司凤护进自己怀里,心已经疼得无以复加:“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璇玑承受着巨大的信息量,一时脑子里混乱一片,只死死抓住柳意欢的衣袖。
“我不管我是什么,我该怎么救他,我该怎么办!”
柳意欢并非全然知情者,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初是腾蛇告诉司凤这个办法,他看了一眼在旁边手忙脚乱哄孩子的腾蛇。
璇玑便又转而向腾蛇急道
“腾蛇,你一定知道怎么救他对不对!你快告诉我!”
腾蛇总归也没把打开琉璃盏的事情说出口,他选了一个折中的说法
“均天策海一旦插进去就无法拔出来,他妖丹受损,所以现在很难维持了,我们去秘境,先把翎羽还给他,应该能缓解。”
十二支美丽的翎羽环绕着琉璃盏,金翅鸟是天生爱美的一族,他们连封印都是这样的流光溢彩,不像是封印,倒像是守护。
感应到主人靠近,翎羽转得更加欢快。
璇玑把司凤揽在怀里,带着他软绵绵的手去碰那些原属于他的东西。她轻柔地释放出解印的法术,生怕那些翎羽会损失一个绒毛。
她轻轻地哄着
“回来吧。”
翎羽得了解禁,全数自动飞入司凤的心口。璇玑紧张地看着他,但是他却并没有醒过来。
肋间的银光还是那样耀眼。
璇玑立刻看向腾蛇道。
“腾蛇,没用!”
腾蛇眼神躲闪
“他妖丹总归修好了,不至于立刻就死。”
璇玑听不得那个死字,她急得一把抓住他。
腾蛇被她这样一抓又把小鸟晃醒了。璇玑听到小鸟的哭声,突然怔住了。
孩子,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他可能没来得及叫一声爹爹就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她慢慢蹲下来,带着昏过去的司凤一起坐在地上,她紧紧抱着他,睁着眼睛,眼神毫无光彩,眼泪无意识地簌簌滴落,把他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她喃喃道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腾蛇于心不忍,道
“臭小娘……”
霎时间一只乌鸦飞过,腾蛇警觉地看向它,它张口发出元朗的声音。
“褚璇玑,现在哭为时过早了。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救他。”
璇玑认得这声音
“元朗,是你。”
“不错,我可等你很久了。”
腾蛇防备着他,柳意欢默默开了天眼寻找无支祁,但璇玑不得不顾及他说的话
“你刚刚说可以救司凤。”
“不仅能救,还能根治。”
璇玑盯着那乌鸦
“你有什么办法。”
“你可知你才是魔煞星。”
“我知道。”
“那你可知你为何身为魔煞星,却无法感应均天策海。”
璇玑摸上司凤的肋间,她果然对均天策海一点感应也无。
“因为你不完整。”
没有了翎羽的封印,乌鸦落在琉璃盏的瓶口上
腾蛇见状不妙,将琉璃盏一把夺来。却突然看到一阵金光自九霄打下来,直往怀里的小鸟而来,他就地一滚,琉璃盏脱手。却只见定坤飞来,穿过琉璃盏的把手将它死死钉在岩壁上。
柏麟不得不现身出来
“战神,你罪上加罪!不知悔改!”
璇玑喊道
“你快说,是不是和琉璃盏有关!”
“只要你打开琉璃盏,取出魔煞星的心魂,便可以成为真正的罗睺计都,禹司凤身体里的均天策海自然抽离,到时我的魔煞星归来,你的小郎君得救,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柏麟一道把乌鸦打得粉碎,但为时已晚,该说的已经全都说完了。
事情就在一刹那,定坤已经震碎了琉璃盏的外壳,那颗被镇压了千年的心魂贪婪地飞进自己的元神里。司凤肋间的均天策海瞬间呼应而出,融进了璇玑身体。
柏麟祭出大阵,却丝毫不能近她的身。
璇玑只知战神是魔煞星,却不知战神为何是魔煞星。心魂里的记忆如海啸般扑面而来,她才终于懂了。
呵。
她原来真是这样的一个怪物,什么妖魔仙人,她连一个活物都算不得,无父无母,不过是像把刀一样被造出来的,琉璃和石头又有甚区别,只是可怜那只金翅鸟真的硬生生把一块琉璃捂热了一千年。
这块琉璃有了血肉,有了爱恨,有了自卑,这天底下,她最不想让司凤知道自己是什么。
她太丑陋了,手刃同族,杀亲杀友,还杀了他。怎么配得一千年的好。
魔煞星的心魂之力不是她这种新生的心可比拟,她的神识很快就会被吞没。
璇玑竭尽全力保持着最后一点意识,催动了魔煞星的力量,覆到司凤身上。
妖魔本是一家,罗喉计都的力量充斥着司凤的身体,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被修复,每一寸肌肤都充斥着生命力,每一根羽毛都闪着金辉,他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令他胆颤的一幕。
“璇玑!”
他无法拒绝那些力量,眼睁睁看着自己很快成了十二羽金翅鸟最巅峰的样子。
他身体前所未有地畅快,心里却前所未有地痛苦。
璇玑的神识,马上就要被吞没了。她最后给司凤扯出了一个微笑。
“司凤……照顾好……”
“不,不!”
罗睺计都从烟雾中脱出来,司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今的局面于他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他扑过去。
“璇玑……璇玑!”
场面已经不可控制,柏麟定住腾蛇,把他和小鸟一并带走,却在半路被罗睺计都打了下来,他笑得很冷。
“柏麟吾兄,见了我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反倒带着这不相干的人呢。”
腾蛇就掉落在司凤身前,怀里的小鸟哭得所有人都心乱如麻,司凤连话都不会说了,他震惊地看着天上的柏麟和眼前的罗睺,已然停止了思考。他满心,满脑都是璇玑。
罗睺计都把定坤向柏麟掷去,神剑穿透了他的虚影。他摇摇头。
“竟连见我一面都不敢,柏麟兄越发胆小了。”
他立刻消失在原地,司凤想去拉他的手抓了一个空,他怔怔看着自己扑空的手
“璇玑……”
无支祁紫狐亭奴一行人姗姗来迟,只来得及见到罗睺计都消失的身形。无支祁惊喜道
“罗睺回来了。”
又看到站在一边形如石柱的司凤,默默闭了嘴。
司凤过于激动,心神不稳,脚下趔趄。他用他残存的一点理智扯住无支祁
“璇玑会去哪。”
无支祁看着近乎疯狂的司凤。不忍道
“司凤,她已是罗喉计都了。”
司凤目呲欲裂,一字一句道
“她不是。”
司凤揪住无支祁的衣领,他从未如此粗暴和失态过
“带我去找她!”
他隐隐有些入魔,妖丹飞速流转,生出一点黑气。
柳意欢高声道
“你清醒一点!”
腾蛇把小鸟塞过来,他今天还没有得过妖力,现下司凤妖力鼎盛,小鸟往他怀里钻。
小鸟的气息让司凤一瞬间神识清明。
他反射性抱住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寂静无声。
小鸟和璇玑最像的地方,便是那双纯净的眼睛。司凤低头去看,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一声。
笑得众人均怕得很。
亭奴已经感到他不太对劲
“司凤。”
“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凤如同周围无物一般自言自语
“褚璇玑,你想把我们两个扔下,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