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动静这么大，少阳的人终于也寻了过来，他们震惊无比地听完到底发生了什么，便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可插手的事了。
褚磊心里复杂难当，司凤让他抱了抱小鸟。小鸟有些认生，但在褚磊怀里慢慢地也活泼起来，他生得又白净又漂亮，还很聪明，逗逗他，他便笑，直能把人的心看化。
褚磊抱着自己的外孙，只觉得那个天真烂漫的二女儿仿佛一夕之间便陌生起来。
只有玲珑央求道
“带我一起去吧，我从小和璇玑一同长大，我绝不能丢下她的。”
司凤低头叹了口气，钟敏言会意道
“玲珑，我们去了只会徒增麻烦，就交给司凤吧。”
她抹着眼泪，写了好多字条，都塞到司凤手里。
“那你给她看看这个，这都是我们想和她说的话，没有人怪她，我们都盼着她回家。”
司凤把这些好好收起来。他的爱人命好苦，但是也有好多人爱她。
纵使再想嘱托，司凤的心早已飘到魔域，急不可耐了。
他把小鸟抱过来，便道别。
众人惊道
“你要把他也带去？”
褚磊立刻道
“绝对不行！”
司凤和小鸟对视了一眼，笑道
“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决定。”
小鸟很给爹爹面子，非常明白地点点头。
司凤力排众议带着小鸟去魔域，把柳意欢气得不轻，他一气之下跑回庆阳去找玉儿，亲爹都不在乎，他担心什么？
亭奴虽然也不太赞同，但还是给了司凤挡住煞气的药物。
他道
“这药，不能给婴儿用，你要想别的办法。”
司凤尽力把他用妖力包裹起来，道
“我明白。”
魔域还是那样黑暗寒冷。
司凤站在门口，和无支祁道
“无大哥，我知道魔族对煞气有方法，孩子就拜托你了。”
无支祁抱着手，看着小鸟，笑道
“司凤，你别说，我老无可真是几千年没碰过小孩了，这一下还真不知道怎么接手。”
“你看，还不是要靠老娘我。”
紫狐从一旁化形出来，把无支祁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来了。”
司凤道
“她已经跟了好久了。”
无支祁无奈道
“你来能干什么，你会挡煞气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把魔族的内丹给他，我不来看着你，我怎么能放心。”
司凤惊讶地看向无支祁，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人情，他道
“无大哥，不可。”
无支祁摆摆手
“我可是借给你的。你得保证给我还回来。”
司凤看向他，无支祁最受不了他这种人
“答应你的三件事只做了一件，这种人情我可不能欠得太久。只是接下来真的要靠你们自己了。”
他还是放不下，道
“罗睺计都是我几万年的朋友，他其实是个很讲义气，很重感情的人，并不爱杀戮。你若是能把他也劝回来，自是更好。”
司凤郑重道
“我一定尽我所能。”
罗睺计都在喝酒，无支祁的酒没喝，他替他饮了。魔域来了不速之客。他一早就知道，却懒得抬眼。
他们修罗本无性别，他便幻化了自己以前最喜欢的那个样貌，他就是这个样子和柏麟谈天。
魔界的酒往往比人间的酒更为浓烈，但是于他却形似白水。
还有几个时辰，他便能恢复如初。到时候，他就要直上九霄，去柏麟面前。
去他面前之后呢，他捏紧了酒杯。
司凤抱着孩子寻过来的时候便只看到他一人在独酌。外表变了，但是司凤能感觉到璇玑就在这里。
“璇玑。”
罗睺计都放下酒杯
“我是罗睺计都。”
司凤道
“可璇玑也在这里。”
罗睺计都把方桌一收，站起身来
“她在这里又如何。褚璇玑，不过是我人生里小小的一段记忆。她和我才是一体的。我劝你，不要来阻碍我们的复仇。”
司凤摇摇头
“你根本没问过她，她想不想复仇。你把她放出来。”
罗睺计都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你也根本不知道，我所指的复仇是什么。我又为何要让一小段记忆来做我的主。”
司凤皱着眉，道
“你明明知道，璇玑，她是完整的人，她有血有肉，有心，有情。”
他把小鸟往上托了托
“她还有牵挂，和这个世界有很多联系。怎么会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他带着一些怒意
“是你把她关起来了。”
罗睺计都看着禹司凤，这个人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褚璇玑的记忆于他而言，像一部沉浸的影片，虽然是褚璇玑的人生，但是温暖却照进了罗睺计都的心里，而这些温暖大多都来自眼前这只金翅鸟。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这只是天界化解他恨意的手段。
“我并非有意关她，你说她有心有情。呵，情爱，虚幻飘渺，她不过一千年的道行，能奈我何。”
司凤一笑，道
“你可不要小看她。”
“只要你把我留在身边，我赌我一定能唤出璇玑，你压不住她。”
罗睺计都戏谑地看着他，璇玑在他的识海里，已经急得拍着禁制。
“你放我出去！”
他闭上眼睛和她对话
“怎么，看到你的心上人，便这么着急，褚璇玑，你可真没出息。”
“他知道你是什么吗？”
璇玑突然噤了声
“那些事，他都瞒着你，你的事，他也不知道。”
“你们之间真的有过信任吗？”
璇玑坚定道
“司凤从来就没想瞒我，均天策海的事，他也只是为了我好。”
罗睺计都道
“你倒是想得开。”
“我以前不懂，但现在我懂了，司凤只是有点敏感，有点害怕，他现在也在为我慢慢地变得更好了。”
罗睺计都嫌弃道
“少说点肉麻的话吧。”
司凤见罗睺计都突然闭上了眼睛，便知他在与身体里的璇玑对话。他道
“璇玑想出来，对不对。”
他将玲珑的寄语化成声音绕在罗睺计都的身边，他自己也呼唤她
“璇玑，我来了。你出来见见我。”
罗睺计都突然睁开眼睛，把那些纷飞的寄语打散。
“不要拿这些来扰乱我。”
司凤不想激怒他，他妥协道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你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罗睺计都道
“你自己也就罢了，还带一个拖累，能帮我什么。本座和你毫无瓜葛，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
他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那么冷硬，道
“金翅鸟十二羽血脉本就凋零，好不容易有继承者，褚璇玑也算对得起你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生活，别再插手我们的事。”
司凤对他说的“我们”极为在意。他刚想说什么，怀里的小鸟便先他一步奶奶地喊了一声
“娘……”
罗睺计都心神一震，不小心松了璇玑的禁制，璇玑脱身出来，一眼看见朝思暮想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她欢喜地扑过去
“司凤！小鸟！”
司凤激动地接住她。小鸟看到了最爱的娘亲，也要扑过去。
璇玑又哭又笑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真是胡来。”
司凤紧紧抱着他们两个
“这可是他自己的主意。璇玑，我真的好想你。”
可惜下一秒他便被狠狠推开了。短暂的温情很快就结束，小鸟突然委屈地哭起来。
罗睺计都看见那个小家伙就一阵烦闷，直接消失在原地。
这次司凤没有给他机会，一路跟着他到了魔域寝殿里。
罗睺计都一把煞气直冲他们而来，司凤躲过去，和他道
“我和她之间永远没有对不对得起，我也不可能走。”
“禹司凤，好话我已经说完了，是你自己不识趣。”
他祭出均天策海，向他们俩打去，司凤带着小鸟身手不便，堪堪躲过，罗睺计都便找到空挡用煞气掐住了他的脖子，司凤即使要窒息，也死死抱着孩子不肯松手。
璇玑在罗睺计都的识海里不断敲打着禁制，她拿出毕生的意志喊道
“不要！！”
罗睺计都的煞气一下子松下来，司凤掉落下来，不断咳喘着
“璇玑…她…不会…咳咳…不会让你伤害我……”
小鸟跟着道
“娘…娘亲…”
璇玑看着小鸟，心中无限疼爱，刚刚第一声她就听到了，她的小鸟会说话了，会喊她娘了。她喜悦的心情连带着罗睺计都也受了影响，属于罗睺计都的目光和属于璇玑的目光不停地在他眼中转换。
罗睺计都被他喊的心烦意乱，一道禁制把小鸟禁锢在半空。
他倒也并没有伤害他，只让他飘在半空，不得出声。
他闭上眼睛，强硬压下褚璇玑的心神。
“不要留恋这些。”
璇玑没有办法，只能尝试和他沟通
“你明明也有点感动的，不是吗？他在你身体里成长过，他和你玩过的。”
“你给我闭嘴！”
罗睺计都闭眼不看她。
“那是你的经历，与我无关，我不过把身体借给你。不要混淆视听。”
璇玑声音温柔下来
“我知道你当初，也期盼过这样的……”
罗睺计都突然挥开他识海中和褚璇玑的屏障，掐着她的脖子
“你不知道。”
“你的人生只从柏麟的神台上醒来开始，于我，你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
“爱很美好是吗？”
“但是多美好的爱，都无法成全我的恨。”
识海中并没有痛楚，但他还是掐紧了褚璇玑
“因为爱是你的，而恨是我的。”
“你们休想度化我。”
璇玑多想和司凤和孩子一起找个避世的地方，永远在一起，可是她知道她的确没有资格要求罗睺计都。
她更没有资格替他原谅，也无法化解。
璇玑其实很是心痛，这个和她一体的人，如同自己的手足兄弟，他这样悲惨的遭遇，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低下头。
“计都，你说得对。我从你这里偷来一段人生，已经很知足了。”
她和他笑笑
“把我剜出来吧，别让这些牵绊了你，去做你想做的。”
罗睺计都放开她，后退一步。
“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就这么看着吧，看看这人间的情爱是多么不堪一击。”
罗睺计都去了魔气，外表变回战神的样子，他大方地张开手，把自己暴露在司凤面前
“罢了，你老跟着我实在让我烦得很，我给你机会。想要褚璇玑，便从我的心口把她剜出来，她就在那。”
尽管知道眼前的人是罗睺计都，看到璇玑的样子，司凤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翻涌。
他想叫一声璇玑，但是他冰冷的眼神明白的告诉他，他不是。
罗睺计都坦然道
“我与褚璇玑已经一体同生，血肉已经和琉璃互相交融，再难分开。”
他笑着
“你把褚璇玑剖开，便能把她的心带走，你也只能带走这样东西。我可不稀罕什么琉璃做的心，只要这元神之身便足够。你来吧。”
司凤攥紧拳头，指甲把掌心掐出鲜血，一滴滴往下淌。
他又怎么肯伤害璇玑一分一毫
见他不动，罗睺计都走近他。
“看来你对这个身体爱惜得紧。别担心，这身体早就不是完好无损，多一道伤痕也算不得什么。”
这一世那些疤痕在璇玑的身体只是一些淡淡的胎记，罗睺把那些缝痕最初的样子还原出来。
“剖心取爱，你们这些口中满是情爱的人不就喜欢做这种事吗？”
罗睺计都解开自己的腰带。
司凤皱起眉
“你做什么。”
“让你看看真相罢了。”
他还穿着璇玑那套蓝色的罗裙，外衣，中衣，裹胸一件件掉落。
掉落一件，那些疤痕就看得更清楚一些。
从脖颈，肩膀，到腿根，他像一个物件一样，被一块一块缝起来。
“怎么样，我和她都是这样丑陋的，现在你看见了，感觉如何？”
司凤惊骇又心痛，他忍不住上前轻轻触碰那些缝合的地方，他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弄痛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
罗睺计都在这方天地间赤裸着身体，他摸上自己肩膀处被缝合的痕迹。
“我让你看看，战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凤的震惊和心疼已经不可用言语形容，他脸色灰败，罗睺计都对他步步逼近。
“打碎筋骨，把琉璃揉进血肉，再把心掏空，放入一角琉璃。”
他终于贴着他。
“你不该来找我，而该去问问柏麟，对自己的作品可还满意。”
“你觉得，我会不会放下这样的恨，成全你们一家三口。”
“呵，不对，本没有什么一家三口，褚璇玑不过是一块琉璃罢了，你还不醒悟吗？”
司凤落下泪
“璇玑她，有这段记忆吗？”
“我们记忆共享，她自然一清二楚，刀子划过身体的感觉，也清楚得很……”
“别说了！”
司凤情不自禁地抱紧了璇玑的躯壳
“别说了……”
罗睺计都不屑地挣脱出来
“不敢听就别来。还是回去好好当你的金翅鸟妖，你们一族寿命不短，再一个千年过后，早已恩怨两空。”
司凤低下头
“我只是感到很后悔，为什么要伤害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如果我能再多给她一些温暖就好了，如果我能一直在她的身边，该有多好。”
他通过罗睺计都的眼睛在看着璇玑
“她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一定也很害怕，我应该一直陪着她，抱着她，安慰她的。”
他和罗睺计都道
“我会帮你复仇。”
“我只求，你把她不时放出来，与我和我们的孩子说说话。”
“我很快便要去找柏麟，与她说话又能说上几时。”
罗睺计都又换回他自己的模样。他轻蔑地看了司凤一眼，存心要打击他。
“是褚璇玑自己把身体给我的，你知道吗？”
“你以为，她就能放得下恨吗？”
司凤却淡淡笑道
“璇玑这样做，一定不是因为恨，我知道的。”
“她只是想成全你吧。”
罗睺计都看着他，眼神流转，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转身道
“跟上。”
识海里，罗睺计都盘腿坐在地上，显得很落寞。
“褚璇玑，你比我幸运。若我报完了仇这元神还在，你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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