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惑把墙角装炭的铝盆踢过去,老于小心翼翼地生了火,映得炉膛一片橙红。
于闻蹲在炉边,垂头丧气地往里扔木枝。
火光摇晃,他闷闷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临死前有必要找人聊聊感受。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锁定了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林桦。
他看着林桦轻轻揣摩着墙壁,悄悄凑过去:“诶,你不怕吗?”
林桦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于闻挠挠头,又问:“诶那你叫什么名字?”
林桦放下手,转悠着走到了放着猎具的墙前:“林桦。”
于闻再迟钝也能听出里面的淡漠疏离,只好默默离开不再打扰,重新蹲回了炉边。
林桦对着猎具打量了片刻,心中若有所思。
不远处,老于正招呼着大肚子女人去炉边烤火,从对话中得知,女人叫于遥。
林桦看了一眼老于。 也姓于,倒还挺有缘。
纹身男阴沉着脸咕哝了一句:“都他妈这时候了,还有兴致聊天呢……操!”
众人闻言面色一僵,四散开来,在屋子各处翻翻找找。
只不过其他人是奔着题目去的,纹身男奔的是各式防身猎具。
林桦默默退到一旁,默默看着纹身男将猎具私藏起来。
纹身男似乎感觉到了视线,眼珠一转,就看见了一旁的林桦。
他面露凶狠,眼神警告林桦如果说出去她就完了。
林桦没理会,又转悠回了墙边。
游惑站没有走开,他烤暖了手,在写着题目的墙面上轻抹了几下,又低头拨着炉台上的杂物。
那上面搁着几个瓶瓶罐罐,一堆发黑的硬币,几块形状奇怪的卵石,七零八落的鸡毛,甚至还有不知哪个世纪遗漏的发霉奶嘴。
于闻看游惑没走,也没敢乱动。
林桦看着两人,忽然想知道游惑这六年的生活。于是她转到于闻身后,轻轻将拉了拉他。
于闻回头,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桦。
林桦没有说话,见他回头,就拉着他的手腕来到墙角。
于闻一脸茫然的被拉走,见林桦踌躇着似乎想问些什么,更茫然了。
林桦垂眸沉思:要怎么开口?
然后终于还是开口了:“你哥……这几年怎么样?”
于闻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疑惑:这语气怎么感觉像你已经认识我哥很久了呢?
但他还是如实开口了。
他说他跟游惑熟悉起来,也就这两年的事。老于说游惑之前在国外待着养病,后来时不时会回国一趟。每次回来,都会去他家小住两天。
两天两天地加起来,实际也没多长。
但于闻凭借着从未用在学习上的钻研精神,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事。
比如游惑的记忆力有点问题,他对某几年发生的事碰到的人毫无印象。在国外养病也是因为这个。
再比如家里几个长辈都有点怕他。
这点于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问过老于几回,老于说他成天不干正事净瞎想。
时间久了,他又觉得这很正常。
毕竟连这屋里刚见面的小流氓都有一点怕游惑。
林桦点点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问我哥干什么?”
林桦摇摇头,没有说话。
于闻看着林桦,忽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她不会……看上我哥了吧……
也难怪,毕竟他哥确实挺帅的。
于闻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林桦,后者丝毫没注意到这道莫名其妙的视线。
于闻扭头想找他哥分享一下,却发现游惑早没了踪影。
于闻:“……人呢?”
大肚子的于遥问:“找谁啊?”
她身体不方便频繁移动,没法满屋子翻东西。
于闻:“我哥。”
于遥:“他往那边去了。”
她冲屋子另一头努了努嘴。
这间屋子其实不算小,一楼连客厅有三个房间,边角的阴影里还有一个老旧的木梯,连着上面的小阁楼。
实在是堆放的东西太多,又塞了这么多人,才显得昏暗又拥挤。
一层的卧室门都锁着,锁头锈迹斑驳,构造古怪。
更怪的是,一间门上挂着公鸡,一间挂着母鸡。
那两只鸡被放干了血,羽毛却梳得很整齐,头被掰着冲向同一个方位,看着有种怪异的惊悚感。
于闻过来的时候,游惑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
比鸡吓人。
吓得他一下子忘记了要和游惑说什么了。
·
挑挑拣拣,时间居然走得格外快。
墙上红漆的数字总在不经意间变换模样,从6变成5,又变成4。
第一次收卷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也越来越焦躁。找不到头绪,没有线索,还有个堪比高考倒计时的东西悬在那里。
高压之下,总会有人病急乱投医。
林桦微微拦着于遥:“答题工具明显不会是这个的。”
这帮人太不聪明,一直没发现一些细节,林桦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答题工具是刀。
只是刀现在在某人身上,不太好拿。
于遥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黑色的瓶子, 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从瓶子里散发出来,像是放久了的劣质墨水,但那颜色又跟墨水有一点差别。
可能是灯光昏黄的缘故,透着一点儿锈棕色。
一旁的秃头看着林桦拦着,十分不耐烦:“题目一点信息都没透,谁知道用什么写,写什么东西能得分!”
“我怀疑根本没他妈什么正确答案!现在空着是空,等到六个小时结束,空着还是空,左右跑不了要死人。”
他又瞪向于遥:“有胆子写么?没胆子我来!”
于遥瑟缩了一下,湿漉漉的手指还是越过林桦的手,落在了墙壁上。
她划了两道,却发现指尖的水并没有在木石墙壁上留下什么痕迹,笔画在写下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了。
还伴随着极为细微的水声。
就好像被那个答题墙……吞咽了一样。
“我、我写不上去……”于遥慌了。
林桦眉头一皱,拉住了于遥的手腕。动作之间,几滴“墨水”洒落出来,溅在了林桦手背上。
“怎么可能!墨水不够?”秃顶跨步冲过去,在墨水瓶里满满蘸了满满一手指,用力地画在答题墙上。
结果和之前如出一辙。
那倒长长的捺还没拖到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种细微的水声又若隐若现。
秃顶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情绪陡然失控:“不会……怎么会写不上呢?一定是墨水不够多……墨水不够多……对……”
他伸手就要去抓那个墨水瓶。
眼看着一整瓶墨要被泼上墙,秃顶的手突然被人按住了。
他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出现的游惑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着脸不耐烦地喝道:“别疯了,墙不对劲!”
秃顶下意识挣扎了两下,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把手抽回来。
游惑向于闻要了墙边的绳子,三两下给人捆上了。
秃顶被扔在破沙发上,游惑把那瓶根本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墨水”重新盖上。
拧紧瓶盖的瞬间,屋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谁?!”
众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答题墙最后一点污渍消失后,原本空白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一行字:
违规警告:没有使用合格的考试文具,已通知监考。
林桦眼皮一跳。
监考官:001、154、922
果然……
公鸡打鸣声骤然在屋内响起。
于闻差点儿吓得一起打鸣。他一把抓住他哥的袖子,缩头缩脑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就见那只挂在门上的公鸡脖子转了一个扭曲的角度,死气沉沉的眼珠瞪着大门。
游惑抬脚就要往大门边走,于闻死狗一样坠在袖子上,企图把他拖住。最终,他被一起带到了大门边。
窗外,狂风卷席的漫天大雪里,有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处。
为首的那位个子很高,留着黑色短发,穿着修身大衣。即便只有轮廓也能看出身材挺拔悍利。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阵风斜刮而过,雪雾迷了眼。
林桦看着三人,默默后退,将自己隐藏进阴影,然后看了游惑一眼。
游惑和为首的人对上视线时,几乎是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