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桦躲在阴影里，看着为首的监考官——监考官001。
他就像个避雪的来客，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摘着黑色皮质手套，笑了一下说：“还不错，知道生火。外面雪有点大，过来一趟挺冷的。”
没人笑回去。
屋里大半的人都往后缩了一下。
他就像是没看见这种反应一样，自顾自走到炉边，借火烤手。刚才的笑意依然停留在他唇角，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戏谑。
衣肩和领口落的雪慢慢消失，留下一点洇湿的痕迹，又慢慢被烘干。
直到那位001先生烤完了火，重新戴上手套，留在门口的监考官才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们是本次的监考官，我是154，刚刚收到消息，你们之中有两个人没有按规答题。”
大肚子于遥脸色惨白，本来就站不住，此时更是要晕了。
她就像个水龙头，眼泪汩汩往外涌。
至于那位捆在沙发上的秃顶……他已经不敢呼吸了。
154顶着一张棺材脸，继续公事公办地说：“我们只处罚违规的相关人员，其他人继续考试。”
他说着，摸出一张白生生的纸条，念着上面字迹潦草的信息。
“据得到的消息，违规者是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小姑娘——”
他转头看了001先生一眼，又转回来看向纸条，停了几秒，绷着脸重复了一遍：“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女士。两名违规者跟我们走一趟。”
在他说话的功夫里，另一位监考官922已经一把拎起沙发上的秃顶男人，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门口。
屋门被打开，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雪珠劈头盖脸，屋里人纷纷尖叫着缩到炉边，好像被雪珠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似的。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922监考官带着秃顶跨出屋门，忽地消失在了风雪中。
徒留下秃顶惊恐的嚎叫和地上的一片水渍。
154继续顶着棺材脸，说：“还有一位小，嗯，一位女士在……”
他抬起眼，皱着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
老于和两位好心的老太太趁乱把于遥挡在身后，却抖得像筛糠。
154的视线刚要落在那处，001先生朝游惑抬了下巴，“另一个是他，带走。”
“谁？”
154低头看了眼纸条。
上面凌厉潦草的字迹明晃晃地写着——小姑娘。
154一脸空白地看着游惑。
还没等154从震惊中回神，001又向缩在阴影里的林桦抬了抬下巴：“她也带走”。
154更震惊了。
老大你……抓同行？
“这——”
他刚要开口，下指令的001先生翻起大衣衣领，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
众人回过神来时，门边哪还有什么人影。
那三位监考官带着秃顶男人和误抓的游惑，还有莫名其妙被抓走的林桦，早就无声无息消失了。
.
雪下得更大了。
风没个定数，四面八方地吹。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山和树影的轮廓，但远处有灯。
林桦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是，她也没违规啊，抓她干什么？
林桦心中愤愤的，默默给001记了一笔。
在冻死之前，她总算看到了房子。
是一座小洋楼，孤零零地被树林包围着。
“到了。”154号把游惑往屋里推了一下。
看到这小楼的装修，林桦嘴角微抽。一层到处是壁画和雕塑，大大小小填满了角落，随便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张白生生的僵硬人脸。
一看就是某个傻子的审美。
林桦选择无视，在922和154将秃头和游惑带走后，来到了001身边。
“秦究你什么意思？抓我干什么？”
秦究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最好能让我满意。”林桦靠在墙上。
秦究轻笑：“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林桦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这时，将考生送进禁闭室后回来的922看到这一幕，略微怂气的开口：“内个……老大，她也要关吗？”
秦究点点头，也没再解释什么，转身上了楼。
922看着林桦，有些头疼：“走吧。”
林桦呼出一口气：“三小时后最好能让我知道我为什么被抓。”
说罢走向走廊。
922扶额，这位祖宗他是真不敢惹，别看年纪小，那力气，那格斗技巧，他就没见过有谁打赢过她的。
监考官027，暴力女的代表。
不过也就只有真正惹到她了，才会真正看到她暴力的一面。
922在心底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小洋楼2层的一间屋子里，秦究坐在一张扶手椅里，一手支着下巴。
桌上有个金属制的鸟架，上面站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鸟。
他的眸光落在窗外的雪林里，手指正拨弄着鸟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922正在疯狂抱怨：“踏马的那个秃头一路上尿我四回，我说一句他一个尿惊，说一句他一个尿惊！”
154进来，手里的纸条抖得哗哗响：“小姑娘！你自己写的小姑娘！”
他那张棺材脸终于绷不住了，如果借他一百个胆子，他就敢把那张小纸条怼到秦究的脸上去。
可惜他不敢。
不过他俩骂了一会儿后发现，扶手椅里的人毫无回应，依然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
“老大？老大？”922试着叫了两声，最后不得不提高音量：“秦究！”
秦究终于回过神来。
922把154往前怼了一步，自己溜得八丈远。
154：“……”
我日。
秦究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扫了一圈：“走神了没听清，重抱怨一遍？”
154摇头说：“算了算了。”
922讪讪上前：“老大……你干嘛了？”
秦究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没……我就是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好。”922说。
“有么？”
“有……一点。”922斟酌道：“因为被拽过来监考？”
“不是。”
“那你怎么……”154咕哝了一句。
“声音高点，后半句没听清。”秦究瞥了他一眼。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不安，哪怕154和922跟了他快三年了，也依然不太习惯。
154又往后缩了半步，清了清嗓子说：“我说……您心情很好，干嘛还拽个没犯规的人过来。这有点违反规定吧。还有，人027也没做什么吧？”
秦究说：“我在遵守规定，他手上沾了那’墨水’你没看见？”
154愣了一下：“哦，我没细看……”
“至于027……”秦究看着下属，“她是不是小姑娘？”
“……是。”
“她手上也有‘墨水’。”
两位下属沉默了，然后相视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
林桦进入禁闭室以后，还有些新奇。
毕竟在系统这么久，她还没关过禁闭。
所以她有些好奇，她心底的恐惧或者厌恶是什么。
禁闭室渐渐生效，四周慢慢黑了下来。
当四周变成一片漆黑的虚无时，浮现出了几个人影，看不真切。
他们张口说的话，却清清楚楚：“你还小，帮不上忙。”
“回去吧，我们不需要你。”
“别在这里拖后腿了。”
这些话语袭来，传进脑海。林桦愣愣的盯着那些人，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话，
——这些不过是她心底的投射罢了。
她在这些言语中缓缓蹲下身，明知是禁闭室的效果，她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不是的……我很有用……我能帮上忙的……
林桦直愣愣的盯着脚下，手捂住耳朵，想隔绝掉这些声音，却没有用。
它们发自心底，永远无法隔绝。
原来，她心底的恐惧是这些啊……
她厌恶别人因为她小，帮不上忙，就一次次推开她，抛下她，将她留在所谓的安全的地方。
因为明明，她有能力，可以帮上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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