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回还,未央真的见着了那日的母亲
南荣王宫,长乐宫中。
璃泫刚刚被喂下聚灵丹,此刻坐在殿后的花园里。
这是宸君然专门为他修建的,原本该有一树梅花,但被央儿换成了海棠。
“母妃,海棠花比那破梅树好看多了,央儿绝对比狗父王审美好!”瓷娃娃般的小脸,趴在璃泫腿上,微微摇摆着脑袋,对着璃泫撒娇邀功呢。
璃泫摸了摸了未央霜雪般的白发,和他一样,眼睛有一只和他相似,另一只是鎏金色。
整张脸像极了宸君然,妖媚,但央儿还小,不过三百岁,没长开。
璃泫的手缓缓拂过未央的脸,捏了捏,温和的声音传出,满是慈爱“央儿,别喊狗父王了好吗?君然好歹也是一个王爷”
央儿抬头,蹭了蹭头顶的暖意,双手将璃泫的手拉过,捧在手心里暖着
“凉了,母妃。儿臣听母妃的,不叫狗父王了”
璃泫将央儿抱搂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央儿……最喜欢母妃了是不是?”
央儿回抱,闷声回应:“嗯,母妃,最厉害的母亲,央儿这辈子只喜欢母妃。”
“呵,对……只喜欢母妃……”璃泫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心中痛苦万分“央儿,别怪母妃……”
手里出现一根银针,刺向了央儿的后脖,央儿意识开始模糊“母妃?”
“央儿先睡一觉,醒来后母妃给你吃糖葫芦好吗?”璃泫眼角划过一行泪水,央儿想要抹去那痕迹。
“母妃……别哭……”,陷入昏迷。
璃泫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抱着未央哭泣“对不起央儿,对不起……”
“族长,王爷已经在白沙疆中心了”来人是月族云氏,云清,云澈。
璃泫轻轻给央儿盖上被子,摸着他的额头,不舍的轻吻。
“走吧!为了南域……为了他们……”璃泫换上以往不常穿的黑衣,白发挽上那根玄月簪,长长的流苏链,交织在发间。
出门前最后回头看向未央,静静的睡颜,眉眼弯弯,定是在做美梦呢!
“族长!”突然一声惊呼,云澈来不及阻止,璃泫就吞下了四颗聚灵丹。
“族长,聚灵丹不能多吃啊!”云清差点就跪下了,他们的族长不要命了吗!
“没事,反正都要死,多吃还能方便些,至少三个时辰,我不会再癫狂了…也不用麻烦你们了…”淡淡的笑容,眼眸里透出些许悲哀。
云澈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云清拦住了“族长的选择,反正也没有来世……随他去吧”
“轰…轰…”王宫沉重的大门关闭,这困了璃泫将近三百年的王宫大门逐渐合上。
“原来有令牌可以这么容易就出宫啊……”本来是句玩笑话,但璃泫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王妃!”一位老妇人跑到璃泫身边,将手里的一篮山楂递给了璃泫,激动说道:“王妃,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感谢世子当年的帮助,世子爱吃糖葫芦,我们也就种了些山楂,现下成熟,挑了最好的给您,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我们也是!王妃可以帮我们转交给世子吗?当初送给世子一只白虎幼兽,这不又遇到了一只白凤幼崽,想要献给世子。”
“我还有风筝,是最好的沉楠木做的骨架,世子喜欢放风筝!”
……
璃泫看着眼前的百姓,骨瘦如柴,却还要把东西送到王宫。
吩咐守将将东西收下,命令守将分些灵石给他们。
“王妃,这可使不得,我们真心实意要送的您这……我们……”
璃泫轻笑一声“收下吧,以后央儿还要承蒙你们关照,一点心意”
多次推辞,那些百姓最终还是收下了
临走时还不忘邀请璃泫“王妃下次要来坐坐啊!有最好的茶给王妃!”
“好……下次…一定”
南域,本就贫瘠,大半土地又被异兽占领,能有收获都算好的了,一半都是靠灵石来维持生机。
说是神,倒不如是被圈养的牲畜,贫瘠的土地,本就不能供养数量庞大的异兽,可异兽却越来越多,像是被刻意投入的一样。
狂风呼啸着卷过沙丘,扬起漫天的白沙,如同一层朦胧的纱幕,遮掩着这片死亡之地。
宸君然手中的九翎枪早已被血侵染成鲜红色。
这一次异兽的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庞大,已经大战了十年,死了将近上百万的神将,异兽却丝毫不见消亡,源源不断的涌入白沙疆。
这样密集的围攻,饶是宸君然也难敌。
十年间未有一天休息,都是鲜血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光翎!”长枪刺入沙地,掀起无数狂风,周围的空间仿佛撕裂开来。
一道道长枪翎羽高悬长空,地面上布满目标阵纹,白色的沙漠上无数金色的阵纹,闪烁其间。
宸君然挣扎站起举起九翎枪,直刺苍穹,顿时无数翎羽坠落,异兽四散纷纷躲避翎羽。
“别想逃!”再次将九翎枪收回,长枪横斜,宸君然操控九翎枪,分裂成九根极细的羽毛,横穿战场,刺穿异兽的身躯。
一时,爆炸声弥漫,白沙疆上绽放无数血色烟花。
看着异兽一个个爆炸,宸君然偷的一会儿清闲。
长呼一口气“璃儿,再等等,我会赶在秋夕月祭前回去的”手中握紧了九翎,心里满是璃泫在王宫等他的笑颜。
虽然璃泫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笑过了。
可一瞬间,异兽的数量突然猛增,光领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来吧!看看谁的命硬!”长枪高举,直向异兽打去,宸君然已经杀疯魔了,但凡靠近都会瞬间化为飞烟。
百万的将士上阵杀敌,如今剩下的不过三万,都是为了家园而战,为了守护心中的最柔软的地方。
璃泫他们乘着白凤在匆匆赶来白沙疆的路上,狂风裹挟着沙砾不断扑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衣衫在风中烈烈作响,那长长的流苏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落下白凤,周围是一片荒芜与死寂,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沉重的喘息声。
每前进一步,他的心就愈发揪紧,对宸君然的担忧也愈发浓烈。
“君然……等我!”
终于,他看到了那惨烈的战场。无数的异兽咆哮着,血腥之气弥漫在空中,让人几欲作呕。
而宸君然,那个他熟悉的身影,此刻满身血污,战甲残破不堪。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决绝,却依然挥舞着长枪,奋力抵抗着异兽的进攻。
他咬了咬嘴唇,加快速度冲向战场。
宸君然的双眼布满血丝,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液,却依然如战神一般屹立在战场中央。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决绝与无畏,然而,异兽却如潮水般永不停歇地涌来。
体力逐渐不支,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但眼神中的坚定却未曾有丝毫减弱。“我不会倒下!我不能倒下,璃儿还在等我!”他在心中怒吼着,为自己鼓劲。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超过三丈的异兽趁其不备,尾巴迅速向宸君然甩来。
宸君然躲闪不及,被异兽重重地拍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耗尽。
眼看着嵬兽的尾巴再度袭来,宸君然冒出一种拼死一战的念头。
“璃儿……”他心中闪过一丝绝望,要见不到璃儿了吗?
就在这万分危急、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璃泫手持霜鸾长弓,猛然一箭射向那嵬兽。
刹那间,冰花沿着嵬兽的尾巴徐徐蔓延开来,只是眨眼之间,原本高大威猛的嵬兽便破碎成了一堆冰渣。
宸君然拼着力气跑到璃泫身边,正当他触碰到璃泫时,猛然一口鲜血喷洒在宸君然脸上。璃泫本就没有灵力,操纵霜鸾弓也只是先前几万年的沉积灵力。他的神魂也残破,月魄石早已暗黯淡,他这条命,今日该结束了
“璃儿!”宸君然大呼,猛的一掌拍向璃泫的后背,为其输送灵力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啊!”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在璃泫耳边,璃泫瞪了他一眼“我不来就看着你被压成肉饼吗!”
“璃儿,我只是担心你……”宸君然此刻又软下语气,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刚才用力过猛,背上一定有印子了……回去得给璃儿抹抹药。
“不需要你的担心,马上给我离开白沙疆!”手上开始蓄力,争求能把宸君然推出献祭圈。
“璃儿!你干什么!”感受到璃泫手上发力,猛的抓向了璃泫的衣袍,独独只扯下一片衣角
霎时,风沙停止舞动,周围陷入寂静。璃泫身上开始散发幽幽的白光。
看着逐渐缩小的人影,宸君然立马将九翎枪插入地面,稳稳的停下身躯。不顾一切的向璃泫跑去“璃儿!”撕心裂肺的呐喊,可最终还是被光幕挡在外围。
宸君然拼命击打光幕,但又怕伤了璃泫收着力度,“璃儿,你要做什么?”
璃泫没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吟诵古老的咒语,这是月族请月皇降临的咒语,古老的月族发音,高贵典雅,宛如一幅幅古朴的水墨画
宸君然愣住了,脑子里掀起一场风暴,月族的语言,黑衣,还有刚才的弓!
“昭儿!”是了,是他的昭儿!是顾晚昭!尘蒙已久的记忆如潮水,再次冲刷内心破损的空缺
全力击打光幕,可月皇的祭台哪能是如此就能打破了,祭祀一旦开始,决不可逆。
“宸泗……还不算木头……认出我来了……”苦笑道,直直盯着宸君然
“王爷,别让央儿认侧妃做母亲好吗?我不想最后拥有的东西也给了别人,答应我好不好?”泪水混杂血液,从眼睛里流出。
宸君然眸子里闪过疑惑,又马上想要劝说璃泫。
璃泫站起身子,缓缓跨出一步,坚毅而沉重。
祈望神祖,以舞做祭。
璃泫在光幕祭台上,踩着繁复祭台。月也在此刻高悬苍穹。
起始,他微微仰头,双手轻抬,似欲触摸那遥不可及的月轮。继而足尖轻点,身形旋转,衣袂随风而动,宛如黑夜中的墨云翻涌。他侧身移步,犹如鬼魅飘忽,每一步都带着沉重与迟疑。
折腰之际,脊梁弯若弓弦,似向月皇诉诸尊敬;伸展双臂时,手指曲张,似竭力要抓住那月之光辉。忽然,他猛地跃起,在空中短暂停留,而后缓缓落下,如同坠落的星辰。
旋转之时,衣袂飞扬,;下腰之姿,柔韧而决绝
整段舞蹈,庄重而肃穆,悲哀之情如泣如诉,只为祈求月皇垂怜,赐福于这苍茫大地。
“吾愿以吾之魂魄为引,以吾之身以为祭。祈望月皇垂怜,速速降临。望月皇展无上之威,布下宏福恩泽。使此福泽庇佑南域,风调雨顺,物阜民丰,灾祸不侵,奸邪远遁,诸事祥和,百姓安宁。愿南域自此永享太平,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口中振振有词,宸君然的心却在这一刻跌落谷底,碎的不能再碎,他知道,他的璃儿不可能再回来了,他的璃儿,他救不了,就如同上一次他救不了晚昭一样!
祈月,月族人都会的祭舞,可大多只会前半段的悠扬,不会后半段的肃穆,身为月族族长的顾晚昭,自小便学习这祈月之舞,族中,再没有比他跳的更好,更美的了 。
献祭后的璃泫,身躯渐渐变得透明,他撑着脆弱的残躯体,对着宸君然喊道:“宸君然,你不许死,黄泉路上,我不会等你。你若是让央儿不开心了,我定将你拖入玄幽冥河……”声音已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原本美丽的浅蓝眼眸此刻满是决绝与牵挂。
璃泫右手食指指向宸君然,微启唇齿:“宸泗,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宸君然望着逐渐消散的璃泫,使劲想要冲破光幕,心如刀绞,泪水肆意流淌,他嘶声吼道:“昭儿!你哪来的黄泉路啊?…你的神魂都消散了,你如何将我拖入禁河啊!!”他伸出手,拼了命地想要抓住璃泫,却只能抓到一片虚空。
他的身体因极度的痛苦而颤抖着,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悲伤吞噬。
周围的神将皆沉浸在这巨大的悲痛之中,哭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而宸君然依旧呆呆地望着璃泫消失的地方,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就这样离开……”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也随着璃泫的离去而消散。
风,依旧在吹,却吹不散这弥漫的哀伤;月,依旧高悬,却照不亮这黑暗的时刻。宸君然瘫倒在地,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直到双手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他的世界,在璃泫神魂消散的那一刻,已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