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46
阿弦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脚步轻快地踏进门扉,鼻尖还萦绕着集市上新鲜蔬果的清香。
她特意绕了远路,买了姬虎燮爱吃的酱肘子、李玄偏爱的清炒时蔬,甚至还带了半只肥嫩的芦花鸡,满心盘算着炖一锅暖汤,让两个连日奔波的人好好补补。
阿弦“阿虎,李玄!我回来啦!”
她扬声喊着,推开虚掩的木门,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回应。
院子里静悄悄的,晾晒的衣物早已收走,石桌上干干净净,连平日里姬虎燮随手放的酒壶都不见了踪影。
阿弦心里咯噔一下,菜篮子从手中滑落,萝卜、青菜滚了一地。
她快步冲进屋里,炕头冰凉,行李无踪,只有桌案上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旁边放着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打磨光滑的虎形玉佩,那是姬虎燮从不离身的信物。
纸上是姬虎燮遒劲的字迹,笔画却比往常潦草几分:“阿弦,江湖路远,我与李玄尚有未了之事,先行一步去拜师。”
“你性子纯善,莫要涉险,好好过日子,玉佩留你,见玉如见人。”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不舍的叮嘱,只有寥寥数语,像一把轻锤,敲得阿弦心头闷闷的。
她拿起那枚玉佩,指尖触到熟悉的温度,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姬虎燮总把最肥的肉夹给她,李玄会默默修好她弄坏的农具,三人围在炕头吃饭说笑的模样,明明还那么清晰,如今却只剩一屋空寂。
她精心挑选的菜还在地上滚着,沾了泥土,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
阿弦蹲下身,慢慢捡着散落的菜,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菜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想抱怨,想质问他们为何不告而别,可看着那张字条,看着那枚玉佩,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知道,他们是江湖人,注定要奔波流离,而她的小院,终究只是他们路上的一处驿站。
只是那顿满心欢喜的大餐,终究是做不成了。
阿弦把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明明该生气的,可心里翻涌的,却全是舍不得。
阿弦守着那座小院,一等就是三年。
姬虎燮留下的虎形玉佩被她贴身戴着,磨得愈发温润。
当初散落的菜早已烂在了泥土里,她却还是把那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炕头始终留着两个空位,石桌上偶尔会摆上一壶酒、两双碗筷,像在等他们随时推门进来。
春种秋收,她学着自己耕地、织布,褪去了几分稚气,眉眼间多了些沉静的韧劲,只是每次望向村口的路,眼底总会浮起一层淡淡的怅然。
可姬虎燮和李玄,终究是没有回来。
变故发生在第三年的深秋。
北方的战火突然蔓延过来,马蹄踏碎了村落的宁静,烧杀抢掠的嘶吼声打破了山野的平和。
阿弦随着逃难的人群仓皇离开,身上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枚玉佩。
一路颠沛流离,饿了啃几口干硬的窝头,渴了喝几口浑浊的河水,曾经的小院早已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
这天,她跟着难民队伍躲进一座废弃的破庙,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正蜷缩着搓手取暖时,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略显粗犷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吩咐。
姬虎燮“快,把这些干粮分给难民,再看看有没有受伤的,一并带走救治!”
阿弦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
风雪中,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身上穿着染了尘土的铠甲,肩上落着积雪,侧脸的轮廓依旧是她记忆中那般硬朗。
他比三年前消瘦了些,眼角添了几道浅浅的疤痕,可那双眼睛,依旧像当年在小院里那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是姬虎燮。
阿弦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唤。
阿弦“阿虎……”
姬虎燮的动作猛地一顿,猛地转头看来。
当他看清破庙里那个缩在角落、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姑娘时,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干粮袋“啪”地掉在地上。
他快步冲过去,脚步有些踉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姬虎燮“阿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他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衣衫单薄、面带风霜,眼底瞬间涌起浓烈的心疼。
阿弦望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三年的等待、流离的苦楚、再见的欣喜,全都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阿弦“我等了你好久……”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姬虎燮蹲下身,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怕惊扰了她,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语气沉重。
姬虎燮“对不起,阿弦,我们……身不由己。”
风雪还在继续,破庙里的难民们各自蜷缩着,没人注意到这对久别重逢的人。
阿弦攥紧了胸前的玉佩,望着姬虎燮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明白,这三年里,他或许也经历了无数不为人知的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