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X光片上狰狞的金属阴影，粉碎的骨骼，宣告终结的冰冷字句……与她球场上的精准控制、语言教室里的冷酷规则、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沉静眼神，在他脑海里疯狂地交织、碰撞。
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从世界之巅跌落，被物理的伤痛彻底剥夺了最熟悉的“语言”——羽毛球的韵律与力量。然后，转身，拿起另一种“球拍”，在完全陌生的战场上，用同样严苛的规则，重新构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王昶。他不再靠在墙上，猛地直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体能训练区走去。脚步沉重而急切，仿佛要踏碎心中的迷雾。
他需要答案。不是关于语法规则，不是关于访谈技巧，是关于她。关于那道深埋在运动服之下的伤疤，关于那份在废墟之上重建的、令人窒息的“控制”。
体能训练区弥漫着铁锈、汗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浓烈气味。杠铃片撞击的巨响、器械运转的吱嘎声、教练短促的指令声，构成一首充满原始力量感的交响乐。王昶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器械。终于，在角落的坐姿推胸器旁，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知许正抱着平板，站在一个刚做完一组大重量推举、正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的年轻队员旁边。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教练说着什么，指尖在平板上快速记录。深色的运动服勾勒出她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肩背线条。王昶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她的右肩位置。
他一步步走近，沉重的脚步声淹没在器械的噪音里，但林知许似乎有所感应，在他距离几步远时，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精准地迎上王昶灼热而带着强烈探究的眼神。
林知许“有事？”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
王昶在她面前站定，胸膛因为刚才的疾走和翻腾的情绪而微微起伏。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没有迂回，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种被砂纸磨过的粗粝感，直指核心
王昶“你的肩伤……粉碎性骨折……是比赛时受的伤？”
他紧紧盯着林知许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潭中捕捉一丝波澜
王昶“最后一场比赛？”
他问得极其直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逼视。他想知道，那毁灭性的打击，是否就发生在决定她运动生涯存亡的最后时刻？像他无数次在赛场上面对的关键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林知许握着平板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她的目光在王昶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里没有预料中的愤怒或被冒犯，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审视，仿佛在衡量他是否真的有能力承受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及答案背后所承载的重量。
器械区的噪音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仿佛被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充满张力的真空地带。
终于，林知许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沉，像从遥远的冰川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蕴含着足以冻结血液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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