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淡金色的光线透过薄雾，洒在瀚阑派连绵的殿宇楼阁之间。主峰之上，灵气氤氲，偶有仙鹤掠过云端，留下几声清越的鸣叫。
林雪烟一袭素白长衣，静立于听雪阁外的平台上，俯瞰着脚下云海翻涌。她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根冰晶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随风轻扬，衬得那张清丽面容越发冷寂，仿佛远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陌雪长老，门主有请。"一名青衣弟子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垂首禀报。
林雪烟微微颔首，并未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那弟子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瀚阑派作为当今修仙界四大门派之一，坐拥九峰十二洞，门下弟子数千。而在这众多修士中，陌雪仙尊林雪烟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一岁拜入瀚阑派，十二岁自悟剑道，炼成本命灵剑"凤雪"，十三岁独守山门，击退魔族突袭，十五岁家族遭劫，一人一剑直闯魔域，全身而退，十六岁结婴，十七岁位列长老。
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成为修仙界的传奇。然而传奇背后，是再难融化的冰封之心。
———
瀚阑主殿内，林寒羽负手而立，望着殿外翻涌的云海。他身着靛青色门主长袍，腰间悬着一枚青玉令牌，眉目温润中带着几分坚毅，与林雪烟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她那份拒人千里的冷冽。
"师兄找我？"清冷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林寒羽转身，看着款步走入的妹妹，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疼惜。自那场变故后，他记忆里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妹，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雪烟，西山一带近日灵气波动异常，附近村民上报说夜间常有异光闪烁。"林寒羽语气温和，"原本不该打扰你清修，但几位长老都在外未归，门中能独当一面的，眼下就剩你我了。"
林雪烟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无波："所以？"
"我想请你往西山走一趟，查明灵气异动的缘由。"林寒羽轻声道，"若是小事，顺手解决便是；若是棘手，再传讯回山，我派人接应。"
林雪烟沉默片刻，长睫微垂，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如此小事，何必劳师动众？"
林寒羽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了些："雪烟，我知道你不喜这些琐事。但近日各方势力活动频繁，我担心..."
"我知道了。"林雪烟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我去便是。"
见她答应，林寒羽神色稍缓，伸手想如儿时般拍拍她的肩，却被林雪烟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若无事，我回去准备了。"林雪烟转身欲走。
"等等，"林寒羽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这是新炼的凝神丹，西山多瘴气，带着以防万一。"
林雪烟看了看那玉瓶，又看了看兄长关切的眼神，终是伸手接过。
"多谢师兄。"
她声音依旧清冷，却让林寒羽眼中多了几分暖意。自那件事后，这是她第一次接受他的关心，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点。
———
西山位于瀚阑派管辖范围的边缘，山下有几个不大的村落，村民多以采药狩猎为生。
林雪烟御剑而至，白衣飘然，宛若九天仙子临凡。她收敛气息，落在西山脚下的小镇外，步行而入。
时值清晨，小镇却已热闹非凡。集市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买卖双方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
林雪烟穿行其中，所过之处，路人无不侧目。她通身清冷的气质与这喧闹的集市格格不入，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修仙之人，纷纷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她目不斜视，径直向集市深处走去，准备寻个当地人询问西山灵气异动的情况。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围成一圈，中间似乎困着什么人。刺耳的笑骂声随风传来：
"小杂种，也敢偷本少爷的东西？"
"看她那脏样，定是从哪个乞丐窝里爬出来的！"
林雪烟本不欲理会这些凡俗琐事，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瘦小身影。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小脸上满是污垢，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不是屈服或恐惧的光芒，而是一种近乎野性的倔强。
"我没偷！"小女孩死死抱着怀中的什么东西，声音清脆却坚定，"这是我捡来的！"
"撒谎！我丢的玉佩定是你偷的！"为首的锦衣少年伸手就要去抓她。
就在这一瞬，小女孩猛地低头，一口咬在少年手腕上。少年惨叫一声，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小女孩踉跄后退，却不哭不闹，只是死死瞪着对方，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那一刻，林雪烟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多年前那个同样倔强、不肯在命运面前低头的自己。
"住手。"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林雪烟，皆是一怔。那通身的气度，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修仙之人，顿时不敢造次。
"仙、仙长明鉴，这小偷偷了我的玉佩..."锦衣少年结结巴巴地解释。
林雪烟却不看他，只径直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她，半晌才小声道："阿落。"
林雪烟伸出手，轻轻擦去阿落嘴角的血迹。那动作轻柔得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你可愿随我回瀚阑派，做我的弟子？"
阿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许久，她用力点头："愿意！"
"走吧，我们回瀚阑。"林雪烟起身，牵起阿落脏兮兮的小手。小女孩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颤抖，却又紧紧回握住她。
御剑而行，风声在耳畔呼啸。阿落起初有些害怕，紧紧闭着眼，缩在林雪烟怀里。直到感觉平稳，她才敢悄悄睁开一条缝，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眼中充满了惊奇。
回到听雪阁，林雪烟命人带阿落去梳洗。当小女孩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已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内门弟子服饰，洗净的小脸白皙清秀，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试探，和一丝掩藏不住的、找到了归属的喜悦。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阿落乖巧懂事，修炼也颇为刻苦，只是格外黏人，尤其依赖林雪烟。起初只是怯生生地站在殿外等候吩咐，后来便敢大着胆子在她打坐时守在旁边，再后来，不知从何时起，竟常常在深夜抱着小枕头，悄悄溜进她的寝殿，蜷在她床榻边守夜的蒲团上睡着。
林雪烟并非没有察觉，只是看着那熟睡中仍微微蹙眉的小小身影，终究没有出声斥责。听雪阁向来清冷，多一丝活气，似乎……也并不令人讨厌。
———
林雪烟是被一阵尖锐的心悸刺醒的。
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胸腔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那片无边血海带来的窒息感。那些她以为早已被深埋的往事，总在不经意间，以最狰狞的姿态悄然入梦。
"师尊？"被她惊醒的阿落揉着惺忪睡眼，软糯的声音带着担忧。不知何时，这小丫头又从蒲团上挪到了她的床榻边，此刻正趴在她枕畔，担忧地望着她。
"无事。"林雪烟压下翻涌的气息，声音依旧平稳，只是将不知何时又溜到自己床上来的小徒弟往怀里揽了揽，替她掖好被角，"做了个噩梦，睡吧。"
阿落满足地往她身边蹭了蹭，伸出小手，笨拙地擦去她额角的汗珠："师尊不怕，阿落保护你。"
林雪烟微微一怔，看着怀中一脸认真的小女孩，冰封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她低头，在阿落额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好，师尊等你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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