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繁落抱着沉木剑,在偌大的弟子居中翻来覆去。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里比听雪阁的偏殿要大上许多,却也冷清得让人心慌。
她索性坐起身,指尖轻轻抚过剑柄上那个清隽的"落"字。这是师尊亲手刻下的,每一笔都带着凛冽的剑意。
"许繁落……"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头的孤寂。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许繁落警觉地握紧木剑,赤足踏在冰凉的地面上,悄悄挪到窗边。
月光下,一道黑影快速掠过院墙,身法诡异得不似寻常弟子。更让她心惊的是,那黑影掠过时,怀中的沉木剑竟微微震动,剑柄处的"落"字泛起一丝极淡的莹光。
她来不及细想,抓起一件外衫就追了出去。
夜色中的瀚阑派静得可怕。许繁落凭着这三个多月来摸清的路径,紧紧跟着那道黑影。那人似乎对派中布局极为熟悉,几个转折就绕开了所有巡夜弟子。
最终,黑影消失在藏书阁后的竹林深处。
许繁落停在竹林外,犹豫不前。她记得师尊严厉告诫过,入夜后不得靠近后山竹林。
就在这时,怀中的沉木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剑柄上的莹光越来越亮,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谁在那里?"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许繁落吓得一个激灵,转身便看见林雪烟不知何时立在月光下,素白的衣袂在夜风中轻扬。
"师、师尊……"她慌忙行礼,手中的沉木剑还在不停震动。
林雪烟的目光落在发光的剑柄上,眼神骤然一凝:"你去了哪里?"
许繁落不敢隐瞒,将所见一五一十道来。说到最后,她怯生生地抬头:"师尊,这剑……"
林雪烟伸手接过木剑,指尖轻触那个发光的"落"字。莹光渐渐熄灭,剑身恢复平静。
"这是剑心感应。"她淡淡道,"你的剑心,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
许繁落似懂非懂,却听出师尊语气中的赞许,不由得抿嘴笑了笑。
"不过……"林雪烟话锋一转,"私自追踪来历不明之人,该罚。"
许繁落立刻低下头:"弟子知错。"
"明日卯时,挥剑三千。"
"是。"
林雪烟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乎要将许繁落完全笼罩。
"记住,在你有能力自保之前,谨慎比勇气更重要。"
许繁落怔怔地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素白完全融入夜色,才轻轻"嗯"了一声。
———
次日卯时,天还未亮,许繁落就已经在练功场上开始挥剑。
一下,两下……
沉木剑在她手中划出稚嫩却坚定的弧线。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弟子服,手臂酸得发抖,她却咬紧牙关不肯停下。
"手腕太高了。"
林雪烟的声音突然响起。许繁落一个激灵,差点握不住剑。
"师尊!"
林雪烟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让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重来。"
许繁落连忙调整姿势,继续挥剑。这一次,她能感觉到师尊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当挥完最后一剑时,许繁落几乎站立不稳。一双微凉的手适时扶住了她。
"够了。"
林雪烟递过一方素白的手帕,手帕一角绣着细小的雪纹。
许繁落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声道谢。
"剑心感应是天赋,也是劫数。"林雪烟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你的剑心越是纯粹,就越容易感知到世间邪祟。"
许繁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昨夜那人……"她忍不住问道,"是邪祟吗?"
林雪烟沉默片刻:"是故人。"
这个答案出乎许繁落的意料。她还想再问,却被师尊接下来的话打断。
"从今日起,你随我去听雪阁住。"
许繁落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雪烟转身向听雪阁走去,走出几步后,她微微侧首:
"还不跟上?"
许繁落这才回过神来,抱着沉木剑快步跟上。晨光洒在师徒二人身上,在青石路上投下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
听雪阁的偏殿被收拾出来,就在林雪烟寝殿的隔壁。虽然依旧简朴,却比弟子居多了几分人气。
许繁落小心翼翼地将沉木剑放在枕边,这是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夜深人静时,她又一次梦见那个血腥的夜晚。火光、惨叫、还有那双将她推入密道的手……
"啊!"
她猛地坐起,额上全是冷汗。
月光透过窗纸,安静地洒在床前。就在她准备躺下继续睡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许繁落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她看见师尊独自站在院中,手中握着一枚泛着蓝光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状很是奇特,像是一弯被冰雪覆盖的新月。
林雪烟对着玉佩低语了几句,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苍白。
许繁落正要悄悄退回,却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花架。
"谁?"
凤雪剑瞬间出鞘,剑尖直指她的方向。待看清是她后,林雪烟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凌厉。
"师、师尊……"许繁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我做了噩梦……"
林雪烟收剑入鞘,将那块蓝色玉佩收回袖中。
"回去睡吧。"
"师尊也是。"许繁落大着胆子说道,"您看起来……很累。"
林雪烟微微一怔,月光下,小女孩的眼睛清澈见底,倒映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
"好。"
这是许繁落第一次听见师尊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话。
她退回房中,却在关门时,瞥见师尊袖中那块蓝色玉佩又悄悄滑出了一角。这一次,她清楚地看见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