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涌动

转眼到了中秋，按惯例宫中每年都要举行家宴，但今年父皇的病一直没好，气氛自然不如往年那般热闹。我陪着母后前往宴席，在路过蓬莱池的时候，对面回廊传来骚动，一列侍卫架着什么人在朝园外走。

？？？“......贼臣当道，禽兽食禄！......悲哉！为天下笑矣！”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我只能隐约看见被抓走的人穿着正三品的官服。找了个借口，我故意落后几步。

孙念辞“青魂。”

一抹青色的身影无声地落在身边。

孙念辞“弄清楚他们去哪儿。”

青魂“是。”

青魂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不知怎的，我今晚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这场家宴不会太平。

孙念辞“但愿是我多想......”

直到宴会开始父皇都没有出现。而韩贵妃今日打扮得格外光采艳丽，全然看不出旁人所说的‘夙兴夜寐，忧心思虑。’我挨着二哥坐，来往的文臣们时不时来向二哥问好，却不约而同地躲闪着我的视线，我知道缘由，只假装低头喝茶。

戏台上在演的是《青云猎记》，请的是晟宁最好的戏班子，铿锵的锣鼓和着高亢的戏腔，唱的是世家子弟争相狩猎的情景。

大臣甲：“群雄逐鹿，可自古以来，只能有一人啊......”戏台上横刀立马，台下也是暗潮涌动，我坐在二哥身边，抬眼就能看见对面的韩侑，被一群官员围着，正笑嘻嘻地喝酒。

孙念辞“明明是皇室家宴，他反倒像是主人。”

二哥一手拿起酒樽，另一只手掩藏在长袖下，不动声色地握住我。

李睿“瞧见站在韩侑身边的那位了么？”

二哥说的是另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军，拿着比人高的长枪，头顶红缨像燃烧的活，而比火更烈的是那人的眼神——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有的。

李睿“他叫容凛，其父容羽曾任辅国大将军，统帅龙武军，战功赫赫，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容老将军只有容凛这一个独子，但他幼时走失，被土匪劫到山里，长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煞孤星。直到十六岁那年容凛才又回到了将军府，后来被韩侑看中，收入麾下。”

孙念辞“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愤慨，二哥轻轻笑了，拍了拍我的手背。

李睿“龙飞凤翔，难不成还怕这些走地的野兽么。”

‘野兽’正朝这边走来，韩侑的唇边依旧带着睥睨的笑，灯笼的光照着那双红眸，让我想起那日死在甬道的少年。

二哥站起身，不着痕迹地将我护在身后。

韩侑“二殿下，公主。”

他居高临下地站住，对陈齐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毫不在意，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哥——

韩侑“本将军的三封请帖都被原封不动送了回来，二殿下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李睿“我一向不喜热闹，大将军府人太多，嫌吵。”

韩侑“殿下自是矜贵。想见一面不容易，今日机会难得，有一事要与殿下商议。”

韩侑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铺开在案桌上。

韩侑“皇陵修葺一事事关重大，殿下日理万机，分身不暇，本将军愿意分忧代劳。至于请荐的奏折，我已替殿下写好，殿下只需誊抄一份，上呈皇上即可。”

众人哗然。

韩侑想代二哥行监修皇陵之权，还偏要二哥自己向父皇请辞，嘴上说着商议，实际上没有流出丝毫可供选择的余地。

？？？“韩侑，你不要太放肆了！”

六王叔不顾侍卫阻拦冲到韩侑面前，韩侑也不急，挥退手下，眯着眼看他。

韩侑“福王。”

福王：“祖宗的规矩，唯有李氏子女可监修皇陵之事！你想越俎代庖，也要看自己配不配！”

韩侑“我不配？”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韩侑猖狂大笑。

韩侑“景光十八年，幽州之战大败，是谁力挽狂澜强行拦截拓拔氏数万大军于旗岭？又是谁在三个月内平定边关叛乱，组织流民南下，一举剿灭了蠢蠢欲动的太平教团？又是谁亲手整合了四分五裂的六甲军和飞骑营，成就了如今战无不胜的红袍军？福王说本将军不配，那本将军倒是好奇，在场有谁比本将军，更有资格？！”

无人说话，只有远处戏台子上的戏腔还在慷慨激昂，此刻却显得分外刺耳。

容凛“让开！”

容凛粗暴地推开围观官员，将奄奄一息的什么人仍在地上。那人披头散发，浑身是伤，几乎看不出原本面目。

容凛“六王爷，看看认识吗？”

福王疑惑地看过去，脸瞬间白了。

韩侑“此人密谋不轨，涉嫌行刺，证据确凿......”

韩侑毫不留情地抓起那人的头发，逼迫对方仰头，露出脸上两个骇人的窟窿——

韩侑“我记得，这是你的主簿先生吧？”

福王哆嗦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嘴唇张合了几次都没能打出声音。

#李睿“够了。”

二哥的表情和语气依旧是淡然的，仿佛对面前的这出戏码毫不关心。

#李睿“大将军想监修皇陵，本意是为君分忧，睿，岂有不允之理。”

二哥拿起那封奏折，对上韩侑赤裸探究的目光，微微一下。

#李睿“明日，我便将此奏折，上呈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