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陈齐）

晨日温润，暖风熏染。我在回宫的路上遇见了二哥身边的宦官。

孙念辞“二殿下昨日去魁园了？”

宦官：“回公主，是的。”

孙念辞“陈小公子跟着一起去了吗？”

“没有，陈小公子这两日并没有跟着二殿下。”

前日晚上审讯之后，陈齐的情绪不是很好。我本想着第二日带他出宫散散心，却一整日都没等到他。虽然他曾托人传来口信说自己有事，但因有过‘前车之鉴’，我还是不太放心。

宦官：“公主是担心陈小公子又......”宦官看出了我的忧思，忙笑着解释。“公主放心，那些人不都抓起来了吗？昨晚陈小公子虽回来得很晚，但并没有什么不对。”

孙念辞“......好，我知道了。”

宦官转身离开，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暗想自己是不是太关心陈齐了。他虽年少，但并不是一个孩子。

阳光携着热意自窗外探入，晃过铜镜表面，掠过一道微光。

陈齐“姐姐！”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陈齐笑吟吟的脸出现在窗外，光屑落满他的头发。

孙念辞“陈齐？”

陈齐“一日不见，姐姐想我了吗？”

我避开回答，粗粗打量了下他，见他确实无碍便放下心来。

孙念辞“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

陈齐“我不进去。”

陈齐眼眸微弯，往前一俯身单手撑住下巴，对我勾了勾手指。

陈齐“姐姐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走到了窗前。陈齐歪着头看着我走近，眼里笑意渐渐明晰。直到我在他面前站定，他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包糕点。

陈齐“荷花糕，可好吃了。”

孙念辞“荷花糕？”

陈齐“嗯，我在晟宁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做荷花糕的。掌故的来自南沧。”

跑遍整个晟宁就为了找这个，我算是知道他昨天为什么消失了一整天了。

孙念辞“你想南沧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站直身，将荷花糕往我的方向一送，嘴边笑容被阳光点亮。

陈齐“姐姐尝尝看？”

他一手托着糕点，另一只手直接拿起了一块，递到我嘴边。荷花糕碰到嘴唇，清香扑鼻。物品下意识往后避开，蹙眉看他。

孙念辞“我自己来吧。”

陈齐“怎么能让姐姐自己来呢？”

他拈着糕点的手没拿回去，甚至还往前送了一分。然后隔着窗看着我，目光灼灼。

陈齐“来，张嘴。”

他眼中宛如潭水幽幽，不知深浅，透着几分认真专注。我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

孙念辞“好吧......”

我探身去咬那块糕点，却咬了个空。紧接着眼前暗了下来，一道柔软覆了上来，触感温热，和那日额上的一般无二。我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逆光使他眼下落了一层阴影，睫毛半遮住眸中流转的幽深光色，让人看不清情绪。我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只能察觉到忽然加快的心跳，和渐渐升温的唇。

孙念辞“你——！”

我反应过来猛地后退，差点撞到一旁的架子，幸亏被陈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陈齐“姐姐，你在紧张。”

他低低笑着，笑声落在我耳中，和着鼓噪的心跳，让我的脑子一团乱。

孙念辞“你......你为什么......”

陈齐“因为——我喜欢你啊。姐姐。”

平时听惯的称呼此刻仿佛有了别的意味，像是在沸水中滚过，烫了耳朵，灼了心口。虽然这些日子我也隐约察觉到一些异样，但真的被他这么直接地戳破，我竟一时找不到应对之法。

陈齐“姐姐不说些什么？”

孙念辞“我......”

陈齐“说不出也没关系，反正我看见你脸红了。”

孙念辞“陈——唔！”

一块糕点被塞进我嘴里，我一时噎住，就见陈齐眼睛弯弯看着我。

陈齐“好吃吧？南沧的糕点好吃，南沧的人也很好。姐姐，我要回南沧了。”

我刚把咬了一口的荷花糕拿下来，闻言愣了一会儿。

孙念辞“你要走了？”

陈齐“是啊，今天我就是来和你告别的。”

他手肘搁在窗框上，微微俯身看我。笑意在眼眸中一转，仿佛被吸了进去。

孙念辞“怎么这么突然？”

陈齐“那天的审问，姐姐还记得吧？”

孙念辞“记得。”

我不仅记得审问的情形，还记得那晚他身上萦绕的晦涩情绪，和意气飞扬的他太不符合。

陈齐“那些人能避开我哥结成同盟，还在他眼皮底下离开南沧。这说明，南沧的形式并非他在信上说的那般安定。”

他收敛了笑意，眸色陡然沉了一分，脸上也浮现出那日牢中的凛冽锐气来。

陈齐“所以，我要回去，我哥需要我。”

旖旎的气息散了个干净，我静静看了面前的陈齐半晌，仿佛才想起他是南沧陈家的人，也承担着陈家的责任。这种情况下，我当然说不出挽留的话。

孙念辞“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陈齐“明日一早，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孙念辞“那明天我送你？”

陈齐“姐姐还是别来了，我会舍不得走的。”

他扬起笑容，将油纸包搁在窗台上，然后直起身冲我拜拜手。

陈齐“那我走了？”

孙念辞“......好。”

陈齐“就一个字啊？”

孙念辞“那......说你一路平安？旅途顺遂？”

陈齐噗哧笑出声，歪了头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笑意散去，眸色渐渐沉淀。

陈齐“真的走了。姐姐，记得想我。”

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等彻底见不到他的身影后，我才伸手去拿窗台上的油纸包，余光却瞥见窗台下放着什么。

——是灯会那晚给他买的小狐狸花灯。

陈齐“我喜欢这个。”

孙念辞“这......不再挑挑？”

陈齐“就这个吧。”

孙念辞“不是很喜欢的吗？怎么落在这儿了？”

我走到窗前，拎起花灯想给陈齐送过去，灯身随着动作转了个圈，露出花灯侧身上的一行字。

万年春常在，相思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