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实在太冷了,厚重的披风都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冷,领路的侍卫手中的灯笼像漂浮在孤岛上的火星,摇摇欲坠。
穿过逼仄潮湿的搜狼,皇后被领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这儿比其他地方更为阴暗,仅有的一个火盆也早已熄灭。
侍卫:“娘娘,到了。”
囚室栅栏之后的阴影里,李睿正安静地坐着。
他只穿着单衣,脚上绑着铁制的镣铐,即使陈处这样污秽的环境里,整个人依旧一丝不苟,腰板挺得笔直。
皇后“下去吧,我要和二皇子单独说会儿话。”
侍卫:“可是......”侍卫没敢继续说下去,皇后投过来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等到侍卫离开,皇后才摘去了披风的兜帽,露出底下苍白的脸,她双眼湿润,纤瘦的手轻轻抚上栏杆。、
李睿看古、过来,扬起一抹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李睿“母后。”
皇后脱下披风,从栏杆之间的缝隙递过去。
皇后“睿儿,快披上。”
李睿却没有动,他的眼神在披风上短暂停留便移开,平静得让人不安。
李睿“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想问母后,母后是怎么看待儿臣的呢?”
皇后愣了一下,不明白李睿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她看着年轻的皇子慢慢起身走到自己面前,那双丰润的唇因为失温而苍白。
李睿“母后曾经让我用生命起誓,无论是吗时候,何种情况,都要保护好孙念辞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跟往常十分不同。
李睿“我做到了,母后,您满意吗?”
皇后“睿儿......在母后心中,你和孙念辞一样重要。”
李睿“......母亲。”
李睿喃喃重复着皇后的话,最后露出苦笑。
李睿“当然。”
他不再看她,重新走回到阴影里。
李睿“母后身体有恙,不宜在这里待得太久,请回吧。”
皇后“......”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皇后心如刀绞,直觉告诉她。
李睿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是哪里呢?
她将披风整齐叠好放在地上,又朝阴影里看了一眼,想再跟李睿说句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阴影里,李睿的视线追随着她,直到那抹消瘦的、孱弱的背影像将熄的火苗终于完全融入了浓墨重彩的混沌之中。
韩侑气冲冲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狱卒刚刚将一桶冰水泼在李睿身上。
掺着冰碴的水浸透了鲜红斑驳的衣衫,被绑在架子上的人伤痕累累,一缕墨色的发散落在毫无血色的脸旁。
韩侑毫不顾忌,带着冰冷的杀意逼近李睿。
韩侑“你又进去地宫了?”
李睿半合着眼,不说话,于是韩侑抬手抵住那人腰间深深的伤口,他的手指上戴着铁制的扳指,上面竖着尖锐的刺。
韩侑“钥匙呢?里面的东西在哪?!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李睿低低笑了。
李睿“你得不到它。”
李睿“这江山,永远姓李。”
韩侑“那我们走着瞧!”
尹重走上前,手里端着一碗药,他捏着李睿的下巴,逼迫他喝了下去。
尹重“百虫爪,百爪挠心,噬骨蚀髓,没有人能挺过一炷香。殿下还是......尽早招的好,这样也能少受点苦。”
但李睿没有挣扎,他甚至没发出一丝声音,那个人只是安静地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如果不是不断滚落的冷汗和攥到发白的手指,恐怕没人会觉得他正在遭受剜心之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案板上的香烧完了三根,李睿依旧什么都没说。
韩侑的耐心终于用尽,他一脚踹翻了案板,又狠狠瞪了李睿一眼,走出牢房。
尹重跟在身后,低低的问——
尹重“大将军,你觉得《摇光录》真的被二殿下拿了?”
韩侑“上百人在他的府里翻了三天,就差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
尹重“那......就是还在地宫里?”
像是想到了什么,韩侑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韩侑“哼,就算李睿不说,我们的公主殿下也会帮我得到它。”
尹重脚步一顿,明灭的火光勾勒出半个修长而暧昧的轮廓,他注视着韩侑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