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一宿没睡。
晨曦透过雕花的窗户渗进来，缓慢而僵硬地在地砖上爬行，如同生命朽木的残喘。
以往读书，看到故人写‘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只是空觉悲伤，如今才体会到其中滋味。
绯凉“公主，您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又不愿意吃东西，这样下去身子要受不了的。”
绯凉来到我身边，两眼通红，小心翼翼地哄着我。
绯凉“就当绯凉求求你，去睡一觉，好不好？”
孙念辞“弓。”
绯凉“……什么？”
我撑着床沿起身，没有理会绯凉诧异的神情，重复——
孙念辞“我的弓，拿来。”
绯凉抿着嘴，快速取回了挂在墙上的弓箭，我将它握在手里，像是找回了一些力量。
自从回到晟宁，我几乎没有再用过这把弓箭，这里不同于山林，它的危机不在眼前所能见之处，兵器虽利，却敌不过人心算计。
我伸臂拉弓，利箭上弦，瞄准面前紧闭的大门。
孙念辞“绯凉，你说我这箭能射到哪里？”
绯凉仓皇无措，呆呆地看着我。
孙念辞“我自幼习武念书，觉得驰骋疆场挥斥八极十分痛快。”
孙念辞“但读了那么多书，能够百步穿杨又如何？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渺小了。”
孙念辞在这座皇城里，真正的力量，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绯凉“二皇子不会有事的。”
绯凉徒劳地安慰着我，但我知道，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
屋外一阵躁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铁器碰撞的声音气势汹汹地朝我逼来，几乎是在瞬间就来到了门口。
屋门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白色短发的男人带着一贯的傲慢和睥睨出现在我的准星里。
绯凉“大、大将军！”
绯凉本能地挡在我面前，生怕韩侑对我不利，但随机就被一名侍卫粗鲁地拉到了一边。
韩侑“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韩侑下巴微抬，站在背光里看我，如同在打量势在必得的猎物，就连左眼上的那道疤都透着压迫。
我没有动，他也没有。
在静谧的对峙中，我手指一松，箭矢插在了韩侑身后的门框上。
韩侑挑了挑眉，扬起冷笑。
韩侑“公主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但从前公主尚有资本与本将军抗衡，如今呢？”
韩侑“没有了保驾护航的羽翼，公主又能飞到多高的地方去？况且……”
韩侑“别忘了，高处不胜寒啊。”
我努力挺直身子，不愿在他面前露了怯，可我越是这样，韩侑似乎就越是满意。
孙念辞“毒药是你带进宫的，孙太医也是被你收买。”
孙念辞“父皇……是你和韩贵妃合谋杀死的。”
韩侑挑了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孙念辞“就算是想让皇兄继位，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你们到底……为什么……”
我握紧拳，死死瞪着他，韩侑却只是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
韩侑“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大局已定。”
韩侑“公主已经失去了一位挚爱，一定不想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吧？”
孙念辞“……什么意思？”
韩侑这样好的日子，本将军个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公主。
孙念辞“你想做什么？”
韩侑“提前知道了，就没有惊喜了，你说呢？”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我。
韩侑“公主现在后悔回晟宁了吗？”
韩侑没准备等我的回答，径直离开了，不知过了多久，绯凉上前扶住我，我看才察觉自己在发抖。
绯凉“公主……”
孙念辞“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回来？如果我不回来，是不是就不会……”
绯凉“这一切跟公主都没有关系！”
真的跟我没关系吗？我不确定。事实上，我现在对一切都感到不确定。
那夜之后，我之前所建立起来的关于人和事的一切认知都被颠覆，我所深信不疑的真理也变得不堪一击。
但我知道我还不能倒下，为了母后，为了二哥，也为了查清父皇去世的真相。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