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凉“公主,您可想好了,咱这是羊入虎口......啊不是,自投罗网......好像也不对——”
孙念辞“有你这么灭自己威风的吗?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绯凉“哎呀公主,您到底想得什么虎什么子啊?还非要长途跋涉遭这罪?”
孙念辞“你可知朝中众臣私底下叫顾昭什么?”
绯凉“......罪臣之子?”
绯凉压低了声音回答。
孙念辞“是了,连你都知道,父皇会不知道?”
孙念辞“但父皇却依然将上万新兵交给他......”
绯凉“公主,我还是没听懂。”
孙念辞“这就像是幼鸟会把睁眼见到的第一个生物认作母亲,新兵也会对追随的第一个将领死心塌地。”
绯凉“等等,怎么又说到鸟了?”
孙念辞“我是说,父皇让顾昭掌握了大成兵力的命脉!”
孙念辞“他明面上依附于韩侑却非忠心不渝,必是有他的苦衷,可是......知己知彼,才能游刃有余。”
我必须弄清楚他的立场,确定他是不是值得信赖。
或者说,顾昭之于二哥、之于我,能否成为真正的助力。
绯凉“绯凉相信公主的决断。”
绯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倒是提醒了我。
孙念辞“这事,别告诉二哥。”
卯时,天才破晓,我便已来到宣平门。
不出所料,顾昭与他的一众亲兵已整装待发了。
孙念辞“你看,咱要真是辰时才来,他还不一定有什么阴阳怪气的话等着。”
绯凉“是是,公主英明!”
绯凉扶我下了车,又从车上拿下来大包小裹。
顾昭“公主真来了。”
孙念辞“怎么,顾将军觉得我不敢?”
顾昭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绯凉,她正想方设法把包裹们全部背到身上。
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里有毫不掩饰的不屑。
顾昭“公主倒像是出游。”
孙念辞“顾将军见不得我好兴致?”
我也不想解释,只对辇车车夫吩咐两句,他便打马调头,回了宫去。
顾昭“公主不坐车?”
孙念辞“顾将军没备马?”
我与顾昭这争锋相对的说话方式,显然出了我们两个当事人,其他人还不大适应。
就连绯凉也难得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
顾昭“长途跋涉的辛苦,公主可做好准备了?”
孙念辞“不劳将军费心。”
顾昭只微微颔首,一旁副将便为我和绯凉牵了两匹马来。
顾昭“别掉队。”
顾昭扔下冷冷一句话,翻身上马而去。那张石雕一样的侧脸,倒是......不难看。
绯凉“公主,这一路上颠簸劳顿,咱们到底为什么不坐车啊?”
绯凉与我并肩骑马,压低了声音偷偷问我。
她那匹马的两侧挂满了我们带出来的东西,好好的一匹战马,看着像是骡子。
孙念辞“你想想,顾昭在前面率队领军,我躲在车里偷闲享乐,那算什么慰问新军?”
孙念辞“‘公主身娇体贵’这还是好听的,说难听点,这叫自持身份,高高在上。”
绯凉“......啊,原来处处都是陷阱......”
孙念辞“别看他那副冷傲清高的样子,一肚子坏水!”
孙念辞“咱这一路可要加倍警惕,不能他挖个坑就往里跳。”
绯凉“嗯!公主说得对!”
我与绯凉板着脸,努力装出一副正在说正事的样子来,大概没人能猜到我们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吧。
这一路,前两个时辰走的是四平八稳的官道,我还顾得上喝绯凉谈笑风生。
难熬的是后面的土路,尘土飞扬,遍地碎石,颠得我屁股生疼。绯凉也打了蔫,看样子不比我好受。
天色将暗,我环顾四周,将士们一个个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可见训练有素。
顾昭“没想到,公主体力不错。”
这人,好会挑时候!我也学着别人挺直腰板,装作游刃有余。
孙念辞“前面不远就该歇脚了吧?”
顾昭“前面,可没有驿站。”
顾昭脸上带笑——我隐约觉得有那么点不怀好意,也就很配合地露出讶然的表情。
孙念辞“......将军不会以为我出发前真的毫无准备吧?”
顾昭挑眉,等着我接下里的话。
孙念辞“咱们要去的赤水河流域不是边关战场,匪患也是今年才有的,官道没有修到那,自然也不会建驿站。”
孙念辞“按照我们的脚程,明日傍晚才能到,就算人不歇,你们的宝贝军马也得歇。”
孙念辞“我看过地图,前面林子里有条河,扎营歇脚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后我想了想,嗯,堪称有理有据滴水不漏,我看他还有什么话等着。
顾昭“这一路鞍马劳顿,我没功夫挖坑,公主也不必如此警惕。”
......我和绯凉声音那么小,他是千里耳吗?!
顾昭“只是难为公主,要和我们一起风餐露宿。”
孙念辞“顾将军放心,我小时候,就在草席上睡得最香。”
顾昭“......我倒是有点好奇,公主为什么会有睡在草席上的经验。”
孙念辞“偶尔闯了祸挨罚的时候,也是有的......”
我小声嘟囔着,顾昭一愣,竟笑起来!
孙念辞“尼姑庵的静娴师太才不管你是不是皇亲贵胄!凶着呢!”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脸上有这种不带探究,也无玩味的......干干净净的笑。
顺利到了河边,将士们忙忙碌碌扎营生火,我与绯凉也终于能歇一歇。
绯凉“公主,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过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赶了一天路,待伙头兵给我们端来热气腾腾的肉汤,肚子竟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我偷瞄看顾昭一眼,好在他正对副将交代值夜事宜,似乎没有听见。
孙念辞“绯凉,别忘了一会给两匹马喂些谷子。”
顾昭“公主都饿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喂马?”
果然是千里耳!我低头瞪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一天的不甘示弱,都让它给搅合了。
顾昭“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孙念辞“食——什么?”
嗯,不止耳力好,眼力也很好。我的尴尬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但他语气里似乎并没有讥讽。
顾昭“公主的营帐在那边。”
孙念辞“有劳将军。”
顾昭“......铺了软垫,应该比尼姑庵里的草席舒服些。”
我还没有回过味来,顾昭已经走开了。
也许,大概,可能,他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