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换真心（拓跋煜）

广袤的沙漠里，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上，以象座为中心的队伍正在堪称恢弘的夕阳中跋涉。

我在大成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日落，一时有些看呆了。

拓跋煜“大漠的落日很美。”

孙念辞“的确。”

我没有直接看向拓跋煜，而是眺望前方——部落的轮廓影影绰绰，似乎不远了。

孙念辞“这是你巡礼的第五个部落——”

他碧绿的眼眸看过来，调笑道。

拓跋煜“公主殿下有何指示？”

孙念辞“你在单粟、巴吾卢和乌弋一共只待了三天，但在哈帕却待了五天......”

孙念辞“如此区别对待，是因为那三个部落待着不舒服么？”

过去三天里，我明显能感受到三部与哈帕的差别——哈帕只是审美粗犷所以显得粗糙，但三部是实打实的拮据。

拓跋煜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我回过神来——我问了敏感的问题，一国王储的治国策略，怎能向异国公主随意透露。

拓跋煜“三部处于北昆之北，矿产丰富，其他资源却很贫瘠。他们维持生存的物资，一向由我拓跋氏专门运送——”

拓跋煜“因此，三部一直被我们紧紧捏在手中，不需要付出太多精力。”

孙念辞“我以为，这是你们北昆的机密......”

他毫不在意地跟我讲这些，是太过自信我不能对北昆造成威胁，还是......

拓跋煜“对你来说，不是。”

他扬了扬眉，碧绿的眼眸在璀璨的夕阳余晖中，闪烁着宝石般的光。

拓跋煜“况且，北昆也不会因为这点信息就失守。放心问吧，大成最美丽的明珠......”

拓跋煜“你的所以疑问，我都会解答。”

我的视线从他热烈的眼眸移开，目视前方，如他所说般提问。

孙念辞“那你就没想过改变三部的现状么？”

拓跋煜“当然想，但不是现在。”

他双手垂在我两侧，牵着象座的缰绳，本就将我拢在怀里。他得寸进尺，靠得更近后，将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膀上。

我正想用胳膊肘狠狠捣他一下，以示警告，却听见他声音中盛满怀缅。

拓跋煜“——公主说的事，有一位贤者尝试过。”

拓跋煜“她将三部的矿场运至北昆各地，为他们换来茶盐、布匹和牛羊......那是一段好日子，但——”

拓跋煜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拓跋煜“凭一人之力形成的贸易格局十分脆弱，要是三部只会依靠强者，他们就永远无法改变现状。”

拓跋煜“我要给他们找到一条更稳固的路。”

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番象座绣着金丝的坐垫，问道。

孙念辞“你找到了么？”

拓跋煜“当然，听说大成有些能人异士，想出了在盐碱地中耕作的办法。”

拓跋煜“我可以去大成把他们抢——咳，聘请过来，教三部的人如何在沙漠冻土中生活。”

孙念辞“这治标不治本吧......沙漠冻土，就算能够耕作，出产的粮食也很难养活那么多人。”

拓跋煜“没错，这只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但别忘了，三部还有矿。”

他说到矿，颇有深意地笑了一声。

拓跋煜“等北昆和大成开通互市后，一切都不成问题。”

孙念辞“互市？”

我心下一愣，没想到他竟想得如此远。

孙念辞“大成北昆互相提防多年，想开通两国互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拓跋煜的语气却很霸道。

拓跋煜“两国未来的掌权人都在这里，有什么不可能？”

我回过头，讶然地看他，内心有些复杂。

孙念辞“米尔扎殿下的未来可以预见，我的却未必。”

我的目光转向茫茫沙漠中，我深知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知结局的路。

拓跋煜每次都能毫无顾忌地讲出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以前我认为他太狂妄，但此刻，我竟有些羡慕，乃至佩服。

思绪纷飞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抱得更紧。

拓跋煜“你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

拓跋煜“孙念辞，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抬起手贴向我的侧脸，然后轻柔却坚定地将我的脸转向他。

拓跋煜低头看我，夕阳的余晖金粉一般落在他眼睫，他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在脸上投下一排浓密的阴影。

拓跋煜“——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不论我是什么身份。”

他碧绿的眼睛看起来比哈斯圣湖的湖水还要更深邃、更清澈——差一点，我就要沉溺其中......

我将他的手挡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孙念辞“我可以用利益交换你的帮助，却不能用感情来请求。”

孙念辞“利益时坚固的、客观的同盟，因此我可以坦然地与你谈条件，拿到我想要的助力——但感情不能。”

拓跋煜“你不相信我的感情？”

他的语气很沉，听不出是不是不高兴。

我再次摇了摇头。

孙念辞“我只是认为，我们应当用利益交换利益，以感情回馈感情。”

孙念辞“不论如何——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我心中不免感动——手握重权，却抛开利益与我谈真心之人，他是第一个。

我不再说话，拓跋煜也一声不吭，气氛渐渐沉闷起来。

还不到沉默彻底蔓延，他轻轻一笑。

拓跋煜“本来想让你开心，没想到又说错了话。”

拓跋煜“不过，你愿意与我真心换真心，我很高兴。”

他低声说着，手上拍了拍象座，不知要做什么。

孙念辞“......！”

突然，我们身下的大象用鼻子卷起黄沙，左右飞扬，它竟用鼻子在沙雾中舞动起来。

孙念辞“它这是——”

拓跋煜“在跳舞。怎么样，有趣么？”

我笑着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大象伸过来的鼻子，却惹得它更热情。

我一时无法招架，躲着躲着，差点掉下去，幸好被拓跋煜及时揽进怀里。

象座适时慢下脚步，我靠在拓跋煜怀里，和他一起抬头——刚刚还十分遥远的部落赫然就在眼前。

拓跋煜手臂蓦然一紧，他语气满是怀念。

拓跋煜“这是叶尔羌——我母亲原来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