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古川的习作被抓,又传出要公开审判的消息,许多百姓都自觉冤枉黎贝卡众人,各展神通来补偿。
东家送两枚鸡卵,西家送一条河鱼......官驿便门庭若市起来。
今日一直到月出东山,薄暮冥冥,官驿外才平静下来。
或许是夏乏,最近我总是头脑昏沉,本来是绯凉要代我过来。但我想,赔礼,还是亲自到场更诚心。
我伸手叩门,房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不是阿伏罗,他正坐在正面着门的桌上,对着烛光,用布沾了油,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暖的烛光,寒的刀光,都在他古铜色的脸上斑驳。
孙念辞“阿伏罗大人。”
他手一顿,抬眸看我,烛火仿佛在他眼中跳动。
阿伏罗“尊贵的大成公主也来凑这份热闹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闷,这让我感到惊奇。
孙念辞“怎么水落石出洗清冤屈还不开心?”
他擦完了刀,用刀面反射着烛光,光斑在我脚下晃来晃去。
阿伏罗“他们骂我,我只需要拔刀就可以换来清静。”
阿伏罗“这几天......吵死了。”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归刀回鞘。
当需要他强硬面对的东西消失,阿伏罗此刻竟也显出几分孩子气。
我将礼物一一放到桌上,坐到他旁边。
孙念辞“我是来道歉的。”
孙念辞“这里面,一份是针对你密疆血脉的赔礼,一份是中秋节偏袒花贩的赔礼,还有一份......”
孙念辞“是你救了我的谢礼。”
他静静地看着我,浅褐色的眼瞳很清澈,却也够深邃。
他将前两份赔礼拨到自己面前,又将最后一份礼物推还给我。
阿伏罗“赔礼我收了,这个,我不要。”
阿伏罗“那天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要什么谢礼。”
我下意识地想再塞一塞,但对上他的眼睛,我恍然——他是阿伏罗,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和他相处,客气这个词就该跑到九霄云外。
孙念辞“那好,我这次来还有件事。”
孙念辞“明天公开审判结束后,城里的歌舞坊和茶馆,会让戏班子和说书先生统一演出。”
孙念辞“复现我们潜入监狱,与细作打斗,最终将他们抓捕归案的场景。”
孙念辞“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阿伏罗奇怪地看我一眼。
阿伏罗“你想做的事,我为什么要有意见?”
孙念辞“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伏罗“那又不重要,你想做什么才重要。”
好吧,每当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阿伏罗时,他总是能在下一刻反驳我的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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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外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都是准备看公开审判的百姓。
晟宁上次这么热闹,还是中秋节那天。
想到中秋节发生的事,我不禁侧头去看旁边的阿伏罗,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悠悠移开视线,扫视了一周京兆尹和百姓,又回头看向我。
孙念辞“你一直看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大大咧咧地坐着,翘起嘴角,神态悠然。
阿伏罗“没事,只是高兴。”
时辰到了,京兆尹坐上公堂,又差人带上犯人。
本案并没有什么疑虑,京兆尹按部就班地传人证物证,宣读罪行。
外面百姓欢呼着,有人大骂古川人,有人在夸赞官府查清事实,还有人——
???“上次我冤枉了北昆的大人了,说了难听的话,对不住!”
我向门口看去,人群中正是中秋节那日和阿伏罗起争执的卖花摊主。
我又看向阿伏罗,他也看到了。
他轻哼一声,又继续看向公堂,没有表态,似乎并不为此释怀。
我没有多问,也随之去看公堂进展。
京兆尹:“......犯人已认罪伏法,本官宣判此五人——”
百姓:“大人!”
忽然有个面容憔悴的男人高喊,他十分焦急。
百姓:“大人,我儿子中了他们的蛊,每日头疼欲裂,昏睡不醒,我想......我想......能不能让这些古川的习作,交出解药,救救我儿子——还有!还有其他中蛊的人!”
其他人议论起来,京兆尹看向我,不知该如何决断。
我站起身,先让人将这男人请进来。
孙念辞“这五人所犯之罪,按律当斩,且要连坐家族。他们虽是古川人,但有人在大成有家室。”
孙念辞“不过,若是能拿出解药或配方,本宫可以做主,饶他们家人一命。”
说完我便坐下,不知是否起身太急,我头晕了一瞬,不由得打了个趔趄,是阿伏罗扶了我一把。
坐稳后,跪在堂前的古川习作果然有犹豫的。
习作甲:“我......愿意说,但、我头儿只给了蛊,没给解药和配方。我只知道这蛊的确是从密疆弄来的......”
他说完便冲着我不断磕头。
习作甲:“我家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大成人,对我的事毫不知情,求求贵人开恩放了他们吧!”
他头磕得又响又急,听得我的头也钝痛起来,忽然,我眼前一阵发白——
孙念辞“好痛......”
我身子一软,落进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阿伏罗“你怎么了?!”
我头痛得厉害,眼力和听力都变得模糊起来。
只依稀听到有个男声说什么蛊......症状......
被阿伏罗拦腰抱起后,我眼前清明了一瞬,看到他一脚踩上某个古川人的肩膀。
阿伏罗“说!蛊的解药在哪里?!”
周围一片静寂,我听到古川人肩胛骨被踩碎的声音。
也听到了他说没有解药。
京兆尹:“快!快传太医——”
公堂上愈发混乱,我的头也越来越沉,直到一记强烈的坠痛,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仿佛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百般浮沉,始终不能逃离,只能偶尔挣扎着喘口气。
我睁开眼,人影重重叠叠,只能面前看出其中格外出挑的阿伏罗。
我的脚腕被他握着。
#阿伏罗“伤口在这里,有个红点。”
他似乎将鼻尖贴上了我的脚腕。
#阿伏罗“这个蛊的味道......是在监狱里中了招。”
我还听到了陆鸣的声音。
陆鸣“这蛊我也还在研究,一时半会儿没法解。”
脚腕被阿伏罗松开了。头又开始痛,我闭上眼,听到绯凉在问谁。
绯凉“大人要去哪儿?”
我费劲撩了撩眼皮,只捕捉到一个黑色的背影。
是啊,他要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