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陈修）

陈修“这附近应该有人。”

他将马系在一旁树下，蹲下查看。脚下的泥土里散落着杂草枯枝，像是被人挖过一样。

孙念辞“我们去前头看看。”

陈修“公主走后面。”

杂草掩映着破旧的小屋，半面墙摇摇欲坠。陈修踏开一条路，我顺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孙念辞“我好像闻到了......唔，什么味道？”

越过残垣，我瞥见几个人影，似乎是之前遇到的流民。

陈修欲要往前，被我拦住。

孙念辞“这次让我去问。”

绕过残垣，几个人正在地上煮什么，白烟袅袅，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孙念辞“咳咳......那个，几位老乡，我们是从外地来晟宁探亲的。”

被打扰的几人抬起头，木然地看向我。

孙念辞“但是一时找不着地方了，看这附近似乎也有不少外乡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流民甲：“探亲？”

流民乙：“那你们一定带吃的了？！”

他们站起来向我逼近，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陈修“公......小心。”

陈修在身后撑了我一把，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目光。

孙念辞“我们来得急，到这儿盘缠都用尽了。”

我和陈修匆匆出城，也未曾想到带些钱财和吃食。

流民甲：“你们还有盘缠，我们只能吃草根！”

流民乙：“家里发大水！什么都没了......”

他脸色灰败，只有眼神是亮的，用力盯着我。

——果然是水患。

流民甲：“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没吃的了......给我们吃的！”

流民乙：“给我们吃的！”

陈修“小心！”

陈修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抬脚踹开一道扑上来的人影。

“砰”一声，墙上掉下少许灰尘。

孙念辞“轻点......当心伤到他们。”

陈修“放心，伤不到。”

陈修“......我有分寸。”

他好像怕我担心，停顿一下又补了半句。那些人却不以为然，不顾一切又扑了过来。

陈修将长枪反了个方向，抬臂一扫，痛呼、喊叫此起彼伏。

孙念辞“......陈修。”

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回头扬眉，做询问状。

孙念辞“算了，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修“知道了。”

陈修“你先走。”

我们离开破旧的小屋，那些人渴望的眼神却一直留在我心里。

孙念辞“看来是因为水患，他们流离失所，这才涌入京郊。”

只是那些染病的动物是怎么回事？也是因为水患吗？

孙念辞“回去还要查证一下......这会儿回城是不是晚了？”

陈修“如果公主不介意，也可以在城外待一晚。”

陈修“我记得附近有个农庄。”

孙念辞“好。说不定还能遇见其他灾民，多问些情况，走吧。”

夜色渐浓，路上只有我跟陈修两个行人，和一匹马。

孙念辞“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马在旁边甩着尾巴，地上的影子一荡一荡的，可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东西。

陈修“嗯......好像？”

他往身后看了看，露着几分犹豫。

陈修“会不会是......那种？”

随着陈修的话，周遭似乎更暗几分。

孙念辞“什么？哪种？”

有几缕月色落在他身上，我借着月光看去，他僵硬地握着枪，神情紧绷。

现在的他和之前沉稳的模样形成明显的差别，我恍然想起他所怕之事，心下了然。

孙念辞“我去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

陈修“等等，公主......！”

我知道陈修跟了上来，便放心往一旁草丛中走去。

哗啦一下，草丛中窜出几道身影，往远处的树林跑去。

孙念辞“你看，暗处的‘东西’还怕人呢，跑了。”

陈修“......是人啊。”

孙念辞“看身形，难道是那些流民，他们跟踪我们？”

陈修“我好像闻到腥味。公主，让开。”

陈修持长枪在草丛中拨弄，很快又收了回来。

孙念辞“......好像还有臭味。”

陈修“看样子是些牲畜的残骸，已经烂了。”

孙念辞“等等，上面那些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

孙念辞“是......虫子？”

一片片黑影盘旋在残骸上方，看上去比那些空荡荡的枯骨更加恐怖。

陈修“但又不像一般的蛆虫，有些奇怪。”

孙念辞“......奇怪？”

这难道就是之前说的那种奇怪的虫子？那些染病的动物......难道其实是因为这种虫？

我一时警觉，拉着陈修往后退了一步。

孙念辞“别靠太近，我们快走吧。”

陈修看了一眼远处阴森幽暗的树林。

陈修“这里恐怕还有野兽出没。”

陈修“也许他们在等我们被野兽吃掉，从我们身上捡点东西。”

孙念辞“怎么会这样......看来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啊。”

孙念辞“他们都是无辜百姓......却这么苦。”

陈修“天下不幸的人这么多，公主怎么管得过来？”

孙念辞“不，天灾没有办法，人祸却可以遏制。”

我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疑惑，却很快笑了。

陈修“说得好，臣也奉陪！”

前路，夜色中终于出现了农庄的影子。

农庄早就荒废了，看起来已沉寂了许久。但在京中的我们，毫无察觉。

陈修“公主凑合着休息吧。”

孙念辞“这地方看着倒比刚才的好些，却并无流民栖身。”

孙念辞“.......也许正因如此，他们忌惮有人，反而不敢进来。”

陈修随意抓了一把干草和几根枯枝，很快点燃了一个小火堆。

火光映照之下，也完蛋鹅寒意，破旧农庄的阴森，都随之消散。

陈修“公主靠着这里睡，背风。”

陈修用干草堆出一小块地方，盖上了自己的外袍。

我好奇地压了压，还挺结实的。

孙念辞“你呢？”

陈修“我是个男人，无所谓。”

陈修“公主有地方休息就行。”

他面色如常，似乎对简陋的环境毫不在意，只在火堆旁坐下，留一个背影给我。

我半倚着草堆合上眼皮。等我醒来，火堆还在烧，火堆旁的男人抱着枪，一动不动。

孙念辞“......陈修？”

轻微的声响好像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睡着了么？

我拿起他的外袍，真准备搭到他肩上，手腕忽然被狠狠攥住。

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连他出手的动作都没有看见......

孙念辞“陈修！”

我随着他的力道跌在他怀里，而他这时才睁开眼。

陈修“是公主啊。”

陈修“我还以为是谁来了......”

他轻笑一声，捡起落在我们两人之间的外袍，又披在我身上。

陈修“公主不必担心我，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