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我听闻朝中查办了十数个隐瞒水灾、在虫灾中办事不力的官员。
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惊讶,反倒是陈府那边更令我担忧。
绯凉“公主!”
孙念辞“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绯凉挑帘进来,珠帘一阵冷冷,我且搁下了书。
绯凉“陈校尉派人来送口信,说府里没事了。”
孙念辞“太好了,总算没事了。陈齐呢?”
绯凉“他......”
孙念辞“怎么了?”
绯凉“陈小公子说他瘦了好多,不好看了,不想来见公主,还要过几日才进宫来。”
孙念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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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我刚从二哥处出来,便见川牛膝在廊下。他见了我,大步朝我走来。
陈修“公主。”
孙念辞“没事了?瞧着......还是消瘦了许多。”
精忠虫灾平定,他是炙手可热的功臣,想必是被传召入宫的。
陈修“那日我也是担心陈齐......还有公主。”
陈修“公主生气了?”
孙念辞“将军还有空想着我生没生气?”
孙念辞“此次功劳让你这个使臣抢去,我听闻许多老臣都嫉妒地眼红呢。”
陈修“比起那些,我比较在意公主怎么想。”
孙念辞“你就不怕被他们算计?”
陈修“宫门也闯了,任他们说就是。”
前朝纷纷扰扰,到他这里,却变得不值一提了。
孙念辞“水患一事,你是首功。”
孙念辞“闯宫门一事,弄不好却是大罪。”
孙念辞“再者,这次你追查水患,恐怕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得罪了不少人。”
陈修“我没有想过这么多。”
陈修“箭在弦上,没有时间前瞻后顾。我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修“习武,打仗,从来都是这样的。”
陈修“以前从没想过,真到了我力所不能及的时候要怎么做。”
陈修“不过......现在不是有了公主么。”
他不怕这些,只曾经在陈齐生病的时候,流露出恐惧和迷茫。
我熟悉的笑意又重新出现在他脸上。
孙念辞“你呀......”
陈修“我知道公主相信我,我也是。”
孙念辞“......嗯。”
他如一把利刃,在晟宁初绽光华,渐渐成了街头巷尾,庙堂江湖传说中的人物。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天下都会看见他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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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绯凉“陈校尉进宫来了。”
孙念辞“你又知道了?”
绯凉“谁不知道他被殿下派出去清剿乱民了?”
绯凉“去了些日子,大获全胜回来了。好厉害!”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可是好像无人担心陈修,就好像他理所当然的,会平安归来一样。
我却是担心了许久,此时听说他获胜回来,也想去见见。
孙念辞“这么开心?那我带你去看看,走。”
绯凉“哎......听说他去向殿下复命了。”
我以为我会在二哥那里看到意气风发,大胜凯旋的陈修。
当我在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时,他长枪未收,红缨打了结,手上拎着一串......
陈修“公主?”
他转身看到我,见我目光停留在他手上,于是也跟着往下。
陈修“哦......这个。”
他扭头扬声喊了位将士的名字,喧闹中很快有人应声。
陈修“接着!”
陈修抬手一抛,那串东西就这么被丢过去了。我衍射可疑地扫了一个来回。
孙念辞“这个......”
陈修“没什么。只是收缴的战利品。”
陈修“公主就不要看了。”
我第一只这样直面他的‘战功’,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陈修“他们作恶多端,这是映得的后果,公主不必怜悯。”
长枪既出,视为止战。
陈修“公主之前提议收容流民练兵,殿下一直让我暗中负责此事。”
陈修“此次我去清剿,也是一次练兵。”
孙念辞“你是说?”
陈修“我带去的这些兄弟,就是从当时流民中选出来的。”
陈修“操练了有些时日,才拉出去打着一仗。”
那边有些跟着陈修来的任,或许也是来听赏的。此刻盔甲加身,面带朝气,正聚在一起,偶尔朝陈修这里看一眼,眼含期待。
原来是他们。经历了军营训练,他们身上早已看不出流民贫瘠的影子。
孙念辞“真好。”
我心绪澎湃,很是触动。
孙念辞“如此一来,他们有了安身之所,也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孙念辞“这样的功业,远比打仗要多得多。”
陈修“他们的报国之志,是公主给的。”
陈修“臣也不愿意打仗,也不缺挣功业的机会。”
陈修“若臣有功业......应该,有公主的。”
于是我知道,他的胸襟,远非是三尺长枪,也远非是一方战场。
孙念辞“是你该得的。”
孙念辞“若要天下承平,就需要有你这样的人。”
陈修“我这样的人,军营中有很多。”
孙念辞“只有一个。”
陈修“公主才只有一个。”
陈修“公主,我要回南沧了。”
突如其来的告别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孙念辞“什么?”
陈修“是时候回去了。”
孙念辞“可你上回才说......不会让陈齐现在回去。”
他对我笑了笑,眉目疏朗。
陈修“所以,为了特能早日回去,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先回南沧。”
陈修“只是......”
孙念辞“只是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额前头发被风撩动,划断他眼中那么浓重的情绪。
他阖了下眼,嘴角微弯。再睁眼时,神情变得笃定。
陈修“总之,我会治理好南沧,等公主来。”
这一天比想象中要来得早,他的决心也比想象中更坚定,似乎万事不可动摇。
我自然也不能阻拦一阵归家的风。
孙念辞“好,来日方长,总会再见的。”
陈修“嗯,来日方长。”
那边有宫人在宣陈修进殿去,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踏上了台阶。
孙念辞“只是......只是什么呢?”
他的那句话到底没有说完,我亦思之无果。
不过没关系,等去南沧南日,我可以亲自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