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已是深夜,但在北昆,中宵之时反而更热闹一些。
刚掀起门帐,我敏锐地发现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成为拓跋煜的露礼使后,除了平常洒扫的侍女,极少有人能进入我的房间,除了......
我不动声色地与拓跋煜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沙棘汁。
孙念辞“自从和珞送到我身边以后,我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拓跋煜“和珞?”
孙念辞“就是萨姆库利送给我的那个乐使。”
拓跋煜“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拓跋煜挑了挑眉,露出一脸的不满,似乎在讲‘你居然要问本王其他男人的事情’。
我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孙念辞“除了你,整个北昆我谁也不相信。身边凭空出现的人,不向你问清楚,我怎么能安心?”
#拓跋煜“咳......你身边多了只豺狼,本王确实担心。”
孙念辞“豺狼?”
拓跋煜“你仔细回想一下和珞的长相,他像是北昆的勇士吗?”
孙念辞“你是说他是从别的国家过来的?”
拓跋煜“没错,他是大成人,很多年前被卖到了这里,凭借着聪明伶俐的头脑和不懈的努力摆脱了奴隶的身份。”
北境边陲因为家境贫穷,卖儿鬻女的大有人在。我刚想多问几句,拓跋煜的贴身侍卫敲响了房门。
侍卫:“米尔扎殿下,叶尔羌部落的苏曼达族长已至王都。”
拓跋煜面上瞬间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喜悦,他迅速从桌边站了起来。
但还未往前迈出一步,他又悻悻地坐了回来。
拓跋煜“派人好好照顾族长,要是族长缺什么,及时告诉本王。”
孙念辞“我记得叶尔羌是你的母族,那位族长是你的亲人?”
拓跋煜“她是我母亲的妹妹。”
孙念辞“难怪你会这么高兴,那你怎么不去看看?”
窗外飞过两只沙云雀,拓跋煜看了良久,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拓跋煜“孙念辞,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孙念辞“好啊,什么故事?”
拓跋煜“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出生了一名小王子......”
孙念辞“小王子是不是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受子民爱戴?”
拓跋煜“对,小王子每日活在万众的吹捧里,如果不是王后的教导,他也许会迷失前进的路。”
孙念辞“王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拓跋煜“王后温柔、果敢、善战,要是没有王后,那个国家的同一可能会迟到数十年。”
拓跋煜“王后时常带着小王子回到她的家乡,这也是小王子最开心的时候,因为那时小王子就能看到他的姨母。”
孙念辞“小王子的姨母一定也很宝贝他吧。”
拓跋煜“小王子的姨母会带着他跑马、打猎、看星星......”
拓跋煜似乎回忆起了极为遥远的过去,脸上挂着眷恋的微笑。
拓跋煜“可是小王子十五岁的时候,王后病故了。”
拓跋煜“姨母的家乡开始与王国交恶,可向来残暴说一不二的国王居然没有叱责她的忤逆。”
孙念辞“是因为王后的病逝,另有隐情?”
拓跋煜“小王子也这么怀疑,所以他只身回到家乡,想要寻求真相,可是姨母闭门不见,只给他留了一句话——”
拓跋煜“你身上流的血,只会脏了这片土地。”
拓跋煜“小王子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清楚王后的死因。”
拓跋煜“同时他也下定决心,如果遇到他心爱的姑娘,会全力护她的周全,绝对不会让她和王后一样。”
我握住了拓跋煜的手,试图将我的温度与心绪一同传递给他。
孙念辞“我觉得长大后的小王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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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拓跋煜那里拿到的宝石璎珞被我紧紧攥在手心,据他说这是十岁生辰时,苏曼达送给他的礼物。
得到苏曼达的准许,我推开房门,入目所见就是如拓跋煜一般耀眼、柔软的金发,结成发辫垂在包裹着皮革战甲的背上。
美丽坚毅的女族长紧抿着唇。用她的碧眸打量着我,像一直警觉的猎豹。
她与我曾在壁画上所见的王后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果决。
苏曼达把玩着手中的短刃,然后将它重重地插在一旁的案桌上。
苏曼达“米尔扎殿下不是才派人来过,怎么又来一个?”
我将手中的珞串奉上。
孙念辞“殿下已是许久没见族长,希望能作为子侄与族长一叙。”
苏曼达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盯着我手中的那串珞串,随即冷哼一声。
苏曼达“东西久了就扔掉,没必要留着碍眼。”
苏曼达“你也让他早点死心,我发过誓此生都不会原谅拓跋氏,除非......”
她猛地停下,视线在我身上打量。
苏曼达“和拓跋氏走的太近,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是在警示我?
孙念辞“米尔扎殿下会是一位正直英明的王。”
苏曼达“他们在继位前都这么说!”
苏曼达“我的姐姐就是相信了那个男人的谎言,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苏曼达“她要是肯听我的话,就不会死!”
那双碧眸里流出的痛苦像灼烧的岩浆,她站起身,将后背留给我,连同毫不留情的逐客——
苏曼达“回去告诉米尔扎,不要再来试探我的忍耐度,否则下一次等待你们的,就是我的弯刀!”
我不再多言,只是将那串珞串轻轻置于案桌,转身离开。
叶尔羌和拓跋氏之间的仇恨可能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想要化解,还得从源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