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完颜禁）

眼前数十个帐篷整齐有序地呈圆环状布扎，印染有绛红色连珠纹的蓬布在顶部旋拧成结。越往里走，喧嚣愈是热盛。

若不是一路走来黄沙翻飞，谁都不会相信克尔罕王都下竟藏着一番神秘天地——鹰吉沙尔巴扎，北昆最大的军火黑市。

孙念辞“你会在哪里现身呢？”

手边的烛台瞬间倾倒，如我预料一般翻涌至临近的蓬布上，火光骤起。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帐篷内秘密的交易暴露人前，正相争货物的两人怒目相对。

北昆大汉甲：“你是要抢？！”

北昆大汉乙：“不遵守承诺的人，月神会降灾于你！”

大成虽早已明文禁行军火交易，但暴利之下买卖屡禁不止，我只得另寻他路。

而能帮到我的人，就在此处。

完颜禁“两位兄弟，何必在此动怒？”

玉石莹润，金饰相撞，层层叠叠的绮丽轻纱裹着不知何起的金铃声漫步而来。

烛光氤氲成一圈极为柔顺的光晕打在来人的金色长发上，恍惚间令我回想起了曾见过的烈日流沙奇景。

此时巴扎内千百烨华烛光，却都不及他一人耀眼。

完颜禁“不过是巴扎内的野猫流窜，惊扰了两位贵客。”

完颜禁“北昆的汉子，可要有容得下一只小猫的肚量。”

那两个北昆大汉一下停止了争斗，纷纷向完颜禁低头行礼。

完颜禁贴了一眼摆着的武器，便胸有成竹的继续道。

完颜禁“这武器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都不算极其适合二位的武器。”

完颜禁“二位不如卖我一个薄面，听我说道说道？”

两人随完颜禁同行，不过片刻便都心满意足的携货离去。

完颜禁“我这小买卖是哪里惹了依澜不高兴？依澜只管说，我一定改。”

耳边温热，我不自觉的蜷起手指，偏头一看却见完颜禁躬身无奈地看着我。

这便是谦虚了。熟门路的人都知道完颜禁生意大、招牌响，是扬名多地的军火商人。

孙念辞“依澜？”

完颜禁“每日都做公主，日子倒也无趣的紧。今日只做依澜，尝个新鲜也好。”

他声音放轻，金色额发下的眼眸似绿宝石一般，在这昏暗一隅独将一缕幽光倾洒在我身上。

完颜禁“为客人保守秘密，是我的职责。”

我今日出行从简，本就是为了隐藏身份，见他笑得狡黠，自知他已知晓我心意。

完颜禁“依澜可在这儿看上了什么东西？”

孙念辞“我出来乍到，还得完颜老板推荐。”

我存了几分试探他虚实的想法，便让他引我逛起了鹰吉沙尔巴扎。

完颜禁“巴扎内鱼龙混杂，未免招摇，依澜要跟紧我。”

我闻言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圈，好半晌才压下了内心的话。

有没有可能，最招摇的人已经在我身旁了呢？

一路走来巴扎人潮汹涌，却是乱中有序，似有谁在暗中维稳秩序。

完颜禁“地下武器交易的买主们都经过精心筛选，有来有回，这才叫买卖。”

孙念辞“巴扎有自己的筛选准则吗？”

完颜禁“当然巴扎的交易不避讳出身、不偏重视力，只计较交易者是否诚信，通过者会进入专门的名录。”

完颜禁“鹰吉沙尔巴扎不欢迎无诚信者的到来。”

完颜禁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却掷地有声。匕刃映出他清晰的半张侧脸，泛着陌生的冷意。

孙念辞“地下军火交易易生祸乱，各地虽没有律法命令却依旧屡禁不止。”

完颜禁“各地地下交易都会有对应的接头人，他们行踪不定，但会在固定的时间向我汇总订单。”

完颜禁“只要掌握特殊的方法，就能将他们找出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完颜禁已凑近我的耳侧，与我分享了某种隐秘的联系手段。

完颜禁“这是有利可图的交易，对所有人都是。”

我心中一震，却见他仍然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孙念辞“完颜老板对谁都这般毫无保留？”

完颜禁“只有依澜！”

他快速地摇了摇头，生怕我会误会一般。

完颜禁“我与依澜之间，不必计较太多。”

行至火器摊钱，我早有耳闻巴扎火气猛烈，不禁好奇地观察了起来。

孙念辞“过往火油多用植物制成，这一批却不像。”

完颜禁“依澜懂得真多，火器中装的是火力更强的猛火油，选用矿物制成，油囊也更厚实。”

孙念辞“改良火器的是何人，竟有这样的巧思？”

这一次却是难得的沉默。我狐疑地看向完颜禁，只见他右手莫名其妙的抚了一下额发，又挑了一下耳饰。

不仅眼神闪烁，左右扫了一圈，还垂眸偷看我一眼，视线对上时，又古怪的咳了一下。

“就是我”——我轻而易举地解读了出来。

孙念辞“是你？”

完颜禁“不错，依澜慧眼识珠！”

他颇为自得的扬起头，身后的金色长辫高高荡起，恍惚间我似看见了某种忠诚温和的可爱生物。

我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完颜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军火人才。

完颜禁“所以，纯洁无暇的依澜，现在可看上了什么东西？”

我点了点头，目光不离眼前人。

他解读出了什么，一下笑了起来，两颗锐利的虎牙若隐若现。

完颜禁“哦？真是新鲜有趣的买卖。”

我随完颜禁迈入他的门店，店内琳琅武器剑光凛凛，整个鹰吉沙尔巴扎最宝贵的神兵利器都在其中。

完颜禁“公主想要的是我？”

孙念辞“我希望你能助我查清大成城内的地下军火交易。”

孙念辞“论军火交易的门道，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

完颜禁“公主真的这么觉得？”

他伏在案上渴望地看向我，额发因抬头的动作调皮的翘了起来。

我亦如他的意，接连说了许多赞扬的话语，幸而赶在口干舌燥前等来的答复。

完颜禁“我答应公主！”

孙念辞“此事对你益处甚小，完颜老板可想清楚了”

我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将他的额发压下，嗯……手感真好。

完颜禁“不需要想。”

完颜禁“月神在上，我相助公主的一切，都与利益无关。”

我俯视着完颜禁，他身形高大，我平日极少以这样的角度看他。此时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我。

孙念辞“好，那我们现在就——”

或许是因来到了私人地界，完颜禁完全放松了下来，身上泄露出些许不设防的倦意。

完颜禁“不急，公主过几日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他笑着看向我，似倦鸟归来，凝着最心爱的枝上花，宿在了最安心的巢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