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进和珞房中的时候,和珞正靠着床边看着外面,似乎在发呆。
他的脸色是病态的白,衬得眼角花纹愈发鲜艳。
和珞“……依澜?”
听到动静他转头与我对视一刻,恹恹的神情一瞬散去,眼睛仿若被窗外的阳光照亮。
和珞“依澜怎么来了?”
孙念辞“听说你病了。”
我说着,目光落在他描绘精致的花纹上。之前听他说过,这种点在眼角的花被称作落花泪。
暗中监视他的人说他病了多日都没有好转,想来应该是比较严重。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和精力收拾妆容?
而且,大夫也看了,药也喝了,他却一直都不见好,是不是故意为之?
我心中起疑,刚轻轻皱了眉,就听见和珞掩唇咳嗽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了点哑意。
和珞“我既然被送给依澜,便是依澜的人,自然不能给依澜丢脸。可我……”
他抬手捂住那描有精致花纹的半张脸,似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眼眸半垂,声音也更低了些。
和珞“我面容有损,不便让依澜瞧见,便只能用颜色盖之。”
和珞“但我不知依澜何日会来,便日日早起收拾妥当,等依澜眷顾。”
孙念辞“咳,我今日来,只是因为你久病未愈……”
他抬眼看向我,眼中更添委屈。
和珞“嗯,我知道,我这种人能留下来已经不错了,自然不敢奢求太多。”
和珞“用大成的话说,就像是养在外面的外室,当然是不能领回去的。”
跟在身后的婢女偷觑我一眼,我略显尴尬地咳嗽一声,余光瞥见搁在一旁的药碗,转移话题。
孙念辞“怎么不喝药?”
和珞“药是刚送来的,还没来得及喝。”
婢女机灵,几步上前端起药碗,却忽然“咦”了一声。
孙念辞“怎么了?”
婢女匆匆回到我身边,低声开口。
婢女:“依澜,药是凉的。”
凉的?不是说刚送来的吗?
婢女看了和珞一眼,小声开口。
“应该是其他人见他不得依澜关照,故意怠慢。”
“他都没有好好喝药,难怪一直好不了。”
我低头看了冷透的药汤一眼,又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的和珞,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珞毕竟是萨姆库利送来的人,不管他有没有其他目的,也不能放任他这样。
孙念辞“让人再煎一碗吧。”
有婢女亲自盯着,再次端来的药自然是热的。
我在一旁看和珞慢慢喝下,见他被苦得皱起了眉,便将婢女顺手带来的蜜饯递给了他。
和珞愣了下,接过蜜饯握在手里,再看来时眸中像是蒙着水汽,带着小心的试探。
和珞“依澜以后……都会来陪我喝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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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珞病愈后没几日,北昆王宫设宴。我不放心和珞,又有意试探,便带他前来。
宫宴喧哗热闹,惹来注目的和珞却全程低着头,似乎对众多目光毫无察觉。
北昆贵族:“这位就是大成的客人吧。”
我正暗想是不是多虑了,一个贵族男人拿着酒壶行至我面前。
“依澜远道而来,十分欢迎,先敬依澜一杯。”
我眯眼大量了下眼前的人,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突然来敬酒,必是有所图。
果然,他喝完一杯,目光有意瞥了和珞一眼,又给自己续上第二杯。
“不用紧张,我来只是想向依澜讨样东西,为表谢意,我先喝一杯。”
孙念辞“慢着。”
他手上的动作停住,抬眸看向我。
孙念辞“你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给,喝下这杯是不是有点亏?”
“哦?我觉得你会给的。”
他用斟满酒的杯子指向和珞,看着和珞的时候有些不耐烦。
“我的姐姐过几日要摆宴席,缺个乐使,非觉得只有他能胜任。”
他说的像是求贤的话,语气里却透着不屑。
孙念辞“可你刚刚说的是,向我讨样东西。”
我看着他,缓缓收了笑。
孙念辞“但他是个人。”
贵族男人嗤笑一声,语气理所当然。
“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和珞大概是碰到了什么,一颗果子顺着桌面滚落到地面,骨碌碌滚向前,被来往的人一脚踩烂。
我下意识偏头,见和珞惴惴看着我,刚养好的面色又泛了白,眼底隐忍而忐忑。
“依澜不愿意?还是怕萨姆库利那边不好交代?”
“放心,萨姆库利送给你就是你的了。这种小事,他不会在意的。”
我从和珞脸上收回目光,微微勾了勾唇。
孙念辞“既然是我的,那我……不让。”
我学着他给自己满上酒,一口饮尽。
孙念辞“抱歉了。”
贵族男人怔了半天,我以为他会恼怒,没想到他忽然笑了起来。
“不愧是米尔扎殿下身边的露礼使,爽快。”
手中的杯子被他倒满,我迟疑了一下,想着刚拒绝了他的要求,此刻再拒酒怕是不太妥。
我叹了口气,正要送到嘴边,却被一只手拦住。和珞握着我的手腕靠过来,温热的气息带着低低嗓音落在耳畔。
和珞“北昆的酒很烈,依澜不能再喝了。”
说完,和珞退开一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和珞“我有些口渴,这酒能赏给我吗?”
不知是酒的问题,还是他方才离得太近。我只觉耳根发热,下意识就将酒递给了他。
“这酒是你能喝的吗?”
贵族十分不悦,弯腰再要给我斟酒。和珞忽然看了我一眼,接着眼眸半垂,神色迷离地倒向我。
他倒得突然,动作却很轻柔。我只一瞬就明白了,忙伸手扶住他,然后抬头看向贵族男人。
孙念辞“他醉了,我先走一步。毕竟……是萨姆库利送的人,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