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孙怀瑾）

恰逢宫中夜宴，我出来透气。

绯凉提了灯，照亮脚下的官道。夜色寂静，几道影子在宫砖上被拉得老长。

喵......

绯凉“什么......什么声音？”

细小而尖锐的叫声划破平静，绯凉手里的灯跟着晃了两下。

孙念辞“好像是猫叫。”

昏暗处，一团影子蹲在那，只露了双发光的眼睛。

孙念辞“我去看看。”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它躲着光迈了两步，有一只脚垂在身后。

孙念辞“它受伤了，你们离远点，别惊了它。”

侍从不动了，它这才安分下来，我蹲下将它抱起，后脚的毛粘成一团，似乎有伤口隐匿在其中。

孙念辞“带回去好好看看......哎！”

它猛然挣脱我，跳下地窜了出去。

真是，方才还一瘸一拐的呢......我未及多想，小跑着跟了上去。

它的身影窜入一处宫殿，我跟紧殿内，只见华服满目，一室脂香，约莫是制衣所。

架子上挂着各式锦衣纱布，绸缎从高处垂下，隔开了视线。

孙念辞“真能跑......”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只当时绯凉她们跟上来，转身去看，却是一道高高的身影，影子落在纱幔上。

？？？“出来吧，莫非在等我亲自进去拿人？”

孙念辞“谁？”

？？？“......公主？”

他的声音里有错愕和意外，我出声后他便分开纱帘走了进来，是孙怀瑾。

殿内暖黄的烛光映在他脸庞上，但他面上却不见了平日的柔和。

孙念辞“孙怀瑾？”

他面色紧绷，颇有几分冷厉。孙怀瑾踏足宫中并不稀奇，只是眼下的他，有几分陌生。

孙怀瑾“怎么是你在这儿？”

说话间，他拂开了跟前遮挡的一截纱幔，眉宇间带着一分凝重。

孙怀瑾“不知道可曾还有其他人闯进来？”

孙念辞“人没见着，只看见一只小猫窜进来，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瞧见呢。”

孙怀瑾“......猫？”

孙念辞“嗯，受伤的小猫......你呢？”

孙念辞“听你方才在外头问的，这屋里应该还有什么其他人？”

孙怀瑾“原本是想来找人的......”

孙念辞“找谁？”

孙怀瑾“一位未曾谋面的旧人。时日已久，或许宫中有人知道。”

他说得轻巧，仿佛不太在意的模样，我却品出了些端倪。

孙念辞“看来应该是重要的人，才会让孙大人要‘亲自拿人’。”

宴会正开着，他却跑到这偏僻宫殿来拿人，着实有些蹊跷。

见我追根到底，他无奈一叹。

孙怀瑾“并非我不愿坦诚，而是此事牵扯太广，我也只是刚有些眉目。”

他不欲多说，我也不再追问，只点了点头。

孙念辞“宫里的事，到底我更熟悉一些，若有需要，尽管来问我。”

他眉目一展，哂笑道。

孙怀瑾“无妨，我早就知道不好找，来日方长。”

孙怀瑾“我送公主回去。”

孙怀瑾“虽说公主没看到有人，但我眼见那人消失在这殿里，终究有些隐患。”

他微微侧身，体贴从容，用温和的笑意掩盖眼中的无奈。

孙念辞“不必了，我......”

孙怀瑾“小心！”

一道黑影飞快从头上窜过去，周遭的架子随之压下来，孙怀瑾上前一步，我眼前一花，他已经用脊背挡住架子。

木架砸到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却不出一言。

他脊背紧绷，似乎勉力克制着身影，一面承受着背后的力道，一面不叫自己跌到我身上来。

那些华服与绸缎在他身后散开，从高处跌落在周遭，几乎将我们二人笼在里头。

孙念辞“......孙怀瑾？”

孙怀瑾“我没事，你呢？”

他面上是一贯的柔情，并不提及自己的为难之处。

孙念辞“都压在你身上去了，我能有什么事？”

我扯开身上缠绕的绸缎，只是着东西有点滑，还有点长，另一头勾在他身上。

孙怀瑾“公主无碍就好，这些杂事，还是我来效劳吧。”

丝绸勾在他发髻之上，他半张脸笼在绸缎的光泽之下，外头的光线自丝绸上透过，为他平添几分艳丽之色。

那丝绸在他手上滑过，想来是滑腻柔软的，他却毫不流连，一扯一掷，便和布料分开。

七零八落的木架中很快被清出一小块，周遭也亮起来。

孙念辞“多谢，哎......你......”

方才在丝绸映衬下瞧不真切，这会在见他脸上泛着秾艳的红。

稀奇，孙怀瑾这是在......害羞？

孙怀瑾“怎么？”

我目光落在他脸上，他仿佛有所察觉，朝一旁铜镜走去。

孙怀瑾“这个啊，老毛病。”

孙念辞“这好像是......起疹子了？”

没了遮挡，他脸上的印迹这才瞧得清，有小小的凸起，却不妨碍他的风姿。

孙怀瑾“刚才那家伙，就是你要找的猫？看来它没少往这儿来。”

孙怀瑾“......还留下了不少毛发。”

孙念辞“嗯？毛？”

小猫咪的毛，又哪里看得清呢，除非他......我盯着他的脸。

孙念辞“我知道有人碰了猫毛会长疹子，但却没碰见过。你倒真是独一份的。”

孙怀瑾“能让公主说一句独一无二，我起这疹子也不算白白受罪。”

孙念辞“你还有心思打趣我，看来也不是很严重......”

他笑着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十分在意那些疹子，而是把目光投向那只捣蛋的小猫。

孙怀瑾“这小家伙看起来也不太妙。”

孙念辞“好像受伤了，我本来想带回去看看。”

我们低头去看，小猫脚上虽有伤，身上倒是光洁，看着很会打理自己。

正欲抬头跟孙怀瑾告别，脚步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小猫打了个喷嚏。

我眼看着空中猫毛飞旋，浮尘四起，都向我和孙怀瑾涌来。

孙念辞“快离开这里！”

孙怀瑾忽然抬手，难耐地拍打着脖子，而手掌下的小红点越来越多。

孙念辞“更严重了......我们先出去，离这小猫远一点。”

殿外夜风一处，孙怀瑾眉头皱得没那么紧了，但还是一副不耐的神态，用力拍打着起疹子的地方。

孙怀瑾“痒得难受。”

我喊来绯凉，叫她去带走小猫。随后，又看向孙怀瑾。

向来风流自若的孙大人，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掉从容的气质，颇让我感到新奇。

孙念辞“罢了，还是叫太医给你看看。”

孙怀瑾“唔，原来我跟那猫儿是一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