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在了天际，圆月和星辰同时出现在在了天幕。
大成的界碑就在前方，跨过最后一片荒漠就能到灵州，我勒紧缰绳。
孙念辞“吁——就到这里吧。”
我把马头转向赵横，这一路我思索如何破局，已有了一些想法。
赵横“不用顾虑，你在想的事都可以跟我说。”
孙念辞“韩侑的红袍军有四万余人，灵州绝无力抵御，除非有援兵。”
孙念辞“你的兵我虽不能用，但可以形成威胁之势，比如......灵州隔壁的岐州。”
赵横“公主是想让我佯作威胁边境？”
孙念辞“既然韩侑已经举兵前往灵州，来势汹汹应无暇再顾及其他，他定会派人去岐州。”
赵横“除了韩侑，大成还有谁能平定边关骚动？”
孙念辞“顾昭。”
赵横“龙武军的统领，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顾维岳的儿子......你跟他很熟？”
见我不语，赵横了然。
赵横“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让韩侑见识一下西穹兵的厉害。”
孙念辞“西穹与大成素来交好，这么一来恐生间隙，是我欠......”
赵横拧着缰绳让马靠近，打断了我的话。
赵横“我永远能为你做任何事。”
他将一物塞到我的手里。
孙念辞“这是？”
赵横“西穹的鸣笛。”
赵横“我会在边境留下哨探，如若情况危急，吹响它，我会迅速赶回你的身边。”
孙念辞“赵横......”
赵横“我知道大成公主有自己的立场和顾虑，就按你说的来。”
大成公主......寥寥几字凿在了心上，我干笑了几声。
孙念辞“那你可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我是惜命之人，我可不想让韩侑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赵横“好啊，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约定。”
赵横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握紧他的手，赵横却忽然使了劲，把我拉向他，我们的肩膀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孙念辞“唔......”
赵横“一定要保重！”
赵横的手轻轻环到了我的身后，只是指尖轻触到脊背，便分开了。
赵横“再会。”
握紧的手掌温热有力，我们都没有贪恋彼此的温度，相触的指尖逐渐远离。
孙念辞“再会。”
我与他郑重对视，牵着缰绳调转马头。
荒漠起了晚风，马匹跑出很远，我回过头，赵横依旧立在原地，凝望着我的方向。
夜色渐沉，他的面容在逐渐模糊，只剩下月光勾勒出的轮廓。
————————————————————
我赶了一夜的路，到灵州城前天才微亮。
天空飘着雨丝，城门口看守森严，并无通行之人，我赶到城门口，看到奉渊拿了件斗篷，正等在那里。
奉渊“公主！”
我跳下马，奉渊将斗篷披到我的肩上，又赶紧递给我一碗汤药。
奉渊“预防的药剂，喝了总比不喝好一些。”
孙念辞“现在灵州如何？”
奉渊“药剂都分发出去了，军用的帐篷和粮食也都用上了，发病地的死鼠已灭，街道都消了毒，但疫病还在扩散。”
孙念辞“汤药没有效果？”
奉渊沉重地摇头。
奉渊“很多人依旧转了重危症，甚至不过几日就死了。”
奉渊没有再说下去，雨下得更大了些，汤药的苦涩夹杂着硫磺刺鼻的气味弥漫，混着水汽浸润到了肺里，隐隐刺痛。
我想起奉渊在信中所写的‘日死百人’，大口灌下汤药，将碗递还给奉渊。
孙念辞“现在没有时间留给我们悲伤了，先去看看情况。”
我走入城内，街上人烟稀少，戒备森严，百姓居住的屋内不断传出痛苦的低吟，街道两旁还有不少临时搭建的帐篷。
孙念辞“现在还剩下多少在灵州城内？流失的百姓有没有给周边城镇造成影响？”
奉渊“公主，并非如此......”
百姓甲：“公主回来了！真的是公主！”
有人大喊了一声，打断了奉渊的话，接着不少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们生怕将疫病传染给我，都没有上前。
众百姓：“公主！公主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众人拖着虚弱的身体跪了下来，脸上确实热切的希望。
我没想到如此萧瑟的街道上竟还会有这么多人，一时怔在原地。
奉渊“不论是得病的患者，还是没被传染的，大家都没有离开灵州城。”
孙念辞“我以为......”
奉渊“灵州本就是流民聚集之地，大家远离了原本的故乡，就很难再回去了。”
孙念辞“是啊，在陌生的土地上生存，并认同了这片土地的人，又怎么会离开呢......”
然而安稳的一切都被颠覆，百姓的目光压在了我的肩上，他们的眼里还留有对生的渴求。
我要对得起那份期待。
我详细询问了奉渊鼠疫发生以来的情况和细节，以及他们使用过的药房，突然察出不对。
奉渊“......公主？”
我撕扯下两块裙布，示意奉渊一同紧紧掩住口鼻，弯腰钻进一间屋内。
掀起病患身上的薄被，我看见那冻成僵紫色的皮肤上有几处坏死变黑的斑块，是鼠疫的症状。
与此相似的症状还有很多，还有人在不停地咳嗽，帕子中渗着发黑的血丝。
奉渊“明明已经消灭了源头，也是按照鼠疫治的，收效却甚微，传播得如此之快，郎中们全都束手无策。”
孙念辞“我问你，鼠疫是如何传播？”
奉渊“鼠蚤叮咬，皮肤接触，一般是通过伤口和血液。”
我一边看着面前的病患，轻轻摇头。
孙念辞“这些百姓看起来更像是伤到了肺，你让人去准备大量棉布，分发给所有人，都需用药水浸湿捂住口鼻。”
孙念辞“还有，一杯还未染病的百姓，得尽快与染病的人分离。”
奉渊“县衙的人已经在处理了，护国寺说他们那里能收留一些尚未染病的稚童，我们正在往那里运人。”
孙念辞“护国寺......是后山的那座百年古寺。”
奉渊“每次，这次感染严重，灵州城封禁之下，只有护国寺未遭疫病侵袭。”
孙念辞“灵州城封禁......可是半月之前。”
奉渊“是，刚发现病情的时候，我就将城门封禁了，只允许物资进入。”
孙念辞“灵州距离晟宁，快马加鞭也要走一月之久，韩侑居然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我思索了片刻。
孙念辞“奉渊，今日让展云多带些人，对城中百姓多加观察，发现有行为异样者，就把人提到我面前。”
奉渊“是。”
我们一同走出屋子，奉渊吩咐了几个侍从传令，我则看向护国寺的方向。
孙念辞“去护国寺看看。”
奉渊“好，我去备马车。”
孙念辞“不用叫马车了。”
我翻身跨上马匹，拍了拍马背。
孙念辞“这样更快一些。”
奉渊“可是......”
奉渊抬头，感受了会儿雨势。
奉渊“......好，我随公主一起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