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夜赶到了奉渊的府上,奉渊的房里微微透着亮光,房里的人还没有睡,我没有敲门,伸手把门推开。
奉渊正倚靠在塌边,王火盆里扔着纸,见我突然出现,他怔在了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奉渊“公主......”
他的面容惨白,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竟没能增添半分血色。
奉渊“公主......咳咳......你怎么!”
他顾不上往里扔纸,从床上站起身,趔趄着向前走了两步,他没能撑住自己的身姿,一下跪倒在地上。
奉渊“公主,快离开这里。”
他勉强扶住了茶几,手中的纸张飘落,落在了我的面前。
奉渊“公主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我......咳咳......”
我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做好了防疫的措施,来之前侍女还给我全身都熏了药浴。
但即使隔着遮掩口鼻的厚厚棉布,我依然能问到弥漫在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药味和焚烧气味的不详气息。
我拾起落在地上的信纸,还未看清里面的内容,奉渊就伸手把我手上的纸夺过,扔到了火盆里。
奉渊“对不起......”
孙念辞“那是什么?”
奉渊沉默着,将地上的纸一张张拾起,他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个动作花了他不少力气,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他拾起了所有的纸张,摞到一起,一把全扔到了火盆。
孙念辞“你在上面写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
火盆的纸张燃烧着,奉渊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笑里尽是难掩的苦涩。
奉渊“那是我的遗书。”
雪花从未关紧的门缝间涌入,在屋里盘旋。
就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脉搏,将全身的血液阻断,那些压抑的情绪随之膨胀,让我胡须困难眼前模糊。
奉渊的脸上还是挂着笑,他瘫坐到火盆边,用着和寻常时候一样的语气。
奉渊“我本来想着,万一我就这么没了,想说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黄泉路上我肯定会不甘心。”
奉渊“所以我才写了这些......”
他看向那些蜷曲焦黑的纸张,从火盆边拾了个钳子,把木炭盖在了纸上,让它们烧得更加彻底。
奉渊“后来我又想,人都死了,还扒拉着不放手,真够烦的,哈哈......咳咳咳......”
他想笑,笑声却被咳嗽声阻断,鲜血从嘴角涌出,我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掏出帕子,按在他的嘴角。
奉渊“......公主,我没事......”
孙念辞“你没事?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手中的帕子很快就染红了,奉渊平复了呼吸,手撑着地,将自己的身子挪远了一些。
奉渊“这次鼠疫的传染比我想得要严重,公主还是......离我远一点为好。”
孙念辞“不要再说了......”
我扶住了他几乎快倾倒在地的身躯。
孙念辞“我让人去拿药,我去请郎中,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
奉渊“不用了,该吃的药我都已经吃过了。”
奉渊摇了摇头,他低下了头,硬撑着身子在我面前恭敬地跪好。
奉渊“剩下的药不要浪费了,公主都拿给灵州的百姓吧。”
孙念辞“奉渊......你听好了!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我不会再允许......”
我不会再允许有人死在我面前了......这句话我终究没能说出口,他们的命运被这无情的现世左右,又有谁想死去?
想到这里,我逐渐冷静下来,隔着桌子坐下。
孙念辞“要是你敢死在我面前,每年清明我就给你烧最少的纸钱,反正你也讹不到我。”
奉渊一下就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我。
孙念辞“我说的话当真!你活着还有报复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奉渊“哈哈哈......公主能惦记我,让我在另一个世上还有钱花,我已经很满足了。”
门外的风雪似乎要将灵州的一切埋尽,奉渊望着纷扬的大雪,原本暗淡的眼里出现了光亮。
奉渊“公主在灵州的日子,我总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公主离开灵州的时候,日子就过得慢了。”
奉渊“我当初说公主来对了地方,说灵州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我们原本已经快做到了。”
他低下头,痛苦地闭上眼。
奉渊“我惭愧,没能给公主一个更好的灵州......”
孙念辞“这不是你的错。”
我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此刻我们只能隔着这短短的距离相望。
孙念辞“是因为有人想让大成易主,大成的公主要被赶尽杀绝,国破家亡,权力更迭,向来如此。”
我平静叙述着这些。
孙念辞“但这个天下姓李,她不会就这么将大成拱手让人。”
孙念辞“所以我要你活着,见证我将大成夺回的那一天。”
奉渊“......好。”
他哽咽着给了我承诺。